論議和綱領通電

論議和綱領通電

民國七年一月九日(1918年1月9日)

自停戰令發,海内願安,而乃事與願違,迄無頭緒。政府焦勞於内,群帥徬徨於外,日日言和而去和日遠,此其何故也?竊思領挈則裘振,綱舉則目張,今覺言和之難,毋乃綱領未得。以煊之愚,頗聞近世立國之道,在使國内各種利害、情感、希望、意見,得在相當範圍之内從容發展,以求政治調劑之平。故所謂政治道德,無非尊重地方之利害、情感、希望、意見而已。實則此種道德,并非先天得來,乃政治家及學者經無窮之歷練考求,始定此的。國家得此則安,失此則亂,古今中外其揆一也。

民國創立於今六年,中間變亂頻仍,無非項城堅欲剷除民黨勢力所致,其利害得失人人知之。不幸某某當國,仍踵前智,中央舉措,走於極端。識者即隱憂其有亂,今果及此,夫復何言!爲今之計,南北當局及全國憂時之士,猶宜大澈大悟,痛革前非,以真調和爲基礎,將全國重行建築。國人結習,喜爲架空不切事實之談,以爲南北不當分,權利不當論。不知政治者,舍利害、情感、希望、意見種種,實無可言。并且立憲國政治,在公私并重,化私爲公;吾國之政治,則行私而禁其言,言公而不必行,言行表裏,折成兩橛。蓋他國政治尚質,吾國尚文,尚文之弊,必且至此。相沿不改,國奚以存。夫此次之争,大端可見。

煊意以爲兩方利害、情感、希望、意見,根本上殊少絶對難容之點。如龍濟光之在粤,粤以不寧;劉存厚之在川,川亂未已;岳防不撤,湘人不安,此屬岳、川、湘本身問題,於北方之利害、情感、希望、意見無甚關係,蓋爲南所必争,而爲北所不必争。如果政府繼續前閣政策,必使西南無以自存,則利龍以擾粤,利劉以擾川,屯岳以窺湘,猶有可説,不然則無其心而存其迹,以致有梗和局。大勢垂安而復危,輿情疑怪亦固其所。

某某督辦參戰,西南亦有違言,實則某某討伐政策剛歸失敗,律以大政治家自處態度,則暫時蟄伏,不以一身增大局之紛擾,亦愛國君子之所應爲。事關個人出處,尤易接洽。總之西南之師護法自衞,并無侵入北方勢力之野心,果其有之,天下自有公論。只須北方不襲某某以北洋派統治中國之策,因南方之新趨勢而利導之,則危機立解,和議可成。區區之愚,誠不料政治軌範之不易道乃至於此。澄心思之,此乃立國之本未明,調和之意不講,劫於中央威信之談,未察政力均衡之道,而國家之命運,必且斷送於此暗昧軋轢之中。

煊素性愚戇,不善曲言,故即表而出之,以求真實輿論之所在,是非知罪,所不計焉。

《論議和綱領通電》,何平、李露點注,何平修訂:《岑春煊文集》,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290—29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