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諭督軍弊害致黎元洪電

民國十一年六月十日（1922年6月10日）

天津黎大總統鈞鑒：

奉讀魚電，痛論禍國病源，力主廢督裁兵，垂涕而道，且以能否實行爲出處、進退之鵠。至誠名論，薄海同欽。復讀曹、吴兩使虞、陽電，田、馮兩督軍魚電，矢誠翊贊，爲天下倡，大議昭垂，令人感奮。年來政局紛歧，當國者不惜犧牲國家福利，取悦其所屬，而部屬之統戴，亦視爲保障名位之報酬，上下交蒙，恬不爲怪。今鈞座首倡廢督裁兵，曹、吴兩使表示率從，始終以國家爲前提，而於私人名位，毫無顧戀，使天下之人，咸曉然於國家公義。擁戴者非以便一人一系之私圖，被擁戴者非以肆他人之欲望，而皆以天下爲公，定國家百年大計，風氣一轉，實以放民治之曙光，垂將來之明訓。精神所感，中外咸孚；血氣之倫，疇不激勸。

督軍制之爲害，至今已極，經歷年變亂之餘，舉國人士恫心怵目，群知不嚴行廢止，微特無以弭亂，且或將以促亡。往歲浙江盧督軍倡議最先，西南亦有此主張，蓋時至今日，舉凡國家一切政權，上不在中央政府，下不在地方團體，悉被督軍支配，横亙其間，有如病脉。國防軍隊，中央無從直接指揮，參陸各部，形同虚設，軍事當局有如贅疣，各省兵警、財務、民政，均仰督軍鼻息，省長尸位，渝爲屬員，習非成是，遂至積重難返。

今欲廢除此制，頭緒多端，而亟須先行解决者有二。其一，中央最高軍事機關須先改訂完善制度，從新組織，補助統率，尤貴網羅得人，然後軍事中心移轉，中央威信乃能復立。其二，各省速定警察游擊隊制度，除正式國防陸軍嚴定兵額概歸中央直轄外，其餘一切軍隊，即移交省長管轄，暫改編警隊，分布各縣，受縣知事指揮，令其能確保一省治安。以上兩事，係入手辦法，除舊布新，當循其序，故必先成立合法政府，然後可以廢除舊制。若先廢除舊制，方行組織合法政府，則廢除者何所號令，被廢除者何所率從。

今鈞座主張於前，各疆吏亦即次第倡率於後，已成爲元首疆吏協定之政綱，惟有籲請俯順輿情，速行復位，切實厲行。

方今時局糾紛，乖離已久，横議百出，乃事實之無可如何，必待舉國完全一致而後就，實恐坐逸事機，中外危疑，必至枝節旁生，更難收拾。况鈞座此次復位，實法律之所命，非一人之所私，廢督主張，又爲中外心理所期許，各省疆吏靡然從風，以法律爲依歸，以正義爲號召，天下孰得而議之。

至於成敗利鈍，豈所逆睹。即令全國未能一致，而法律正義，要能戰勝私欲强權。微諸美國南北戰争，主張放奴，南部諸邦悉起反抗，惟林肯及輔弼諸人，力主貫徹人道主義，一意孤行，不稍遷就，雖紛擾多年，而終獲勝利，完成統一。今鈞座與各疆吏之所爲，寧以異此，苟自信其無他，亦横議之何恤。

伏望洞察機宜，獨操乾斷，刻日入都，以奠國本，人民福利，實攸賴之。迫切陳詞，尚希諒察。

岑春煊。蒸。印。

《岑春煊痛諭督軍制弊害·覆黄陂魚電》，上海《申報》1922年6月12日，第4張，第13版，第1—2欄，《申報（影印本）》（149），上海：上海書店，1983年，第2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