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立國之前途與日前之障礙
經濟立國主義之下,政府惟一天職,在悉力以啓大業興大利。日本之經營臺灣也,臺灣財政不能獨立者九年。此九年間,國家補助特别費達三千餘萬元,平均計之年達三百四十萬元。又其創造南滿公司,以爲經營奉天之總機關也,募集資本定兩萬萬元。臺灣、奉天皆當中國一省,今假使仿日本之經營臺灣者經營二十二省,則每年所需之特别費須達七千餘萬元。又假使仿南滿鐵路公司之例,以創立中華全國之鐵路公司,則集資需四十四萬萬元。果使舉此巨款,輔之以廉明精幹之人才,著實充密之計劃,以分配於凡百生産行政,則前途發展,詎可限量!
推測進步,有可預言者:一水利收功而農業大進。如淮河、白河、松花江流域可湧現無數良田沃壤,生殖數千萬人民也。一鐵路四通而地方開發。如山西煤鐵、陝西石油、西南諸省煤銻銅錫,均得開采運送,而各地方增加無量數之生産品也。一勸業銀行普遍,農工興業之風,必隨而大盛。如北部毛皮之織造,中部棉絲之改良,南部糖業之規劃,沿海水産之精製,皆將起而爲工業之霸者也。一生産進步而國際貿易地位自異,歷年輸入超過輸出之失敗,可挽回也。一樹蓺講求,人造森林必臻發達,良材美幹將不可勝用也。一百藝既興,人民得職自易,非但游民絶迹,且可擴大生産力,增進工價也。一國内實業發達,國際之航業金融必從而發榮滋長,國外華僑之商權,益將扶摇直上也。其他連帶而致之進步,將不勝殫述。
此雖推測將來,然在文明各國皆屬已經之軌道,惟我不踵行,常望塵莫及,是所謂不爲也,非不能也。何以不爲,原因複雜,一語蔽之,惟當局者未明經濟立國之真義,致國家預算,常與經濟政策之要求,絶對不相容耳。蓋國家財力之支配,此贏則彼絀。故主經濟立國者,切忌軍費之膨脹。主軍備立國者,常以經濟爲犧牲。昔德法諸國,既競張軍備,又顧慮經濟,於是有徵兵之制。徵兵精義無他,平時養少數之兵,戰時得多數之用,所謂經濟的軍制耳。今我國對於世界,已成公開之經濟競争場,國家財政、國民經濟又告困窮,擴大軍備,豈時勢國情之必要。
然一考全國陸軍費,在民國五年預算達一萬萬四千萬元以上,以其年政府直接歲入三萬萬九千萬元計之,超過三分之一,海軍費一千六百餘萬元猶不在内,此固世界各國所無有也。五年預算已如是。近兩年中,自北京參戰處以至各省,無往而不增兵額,西南諸省爲護法自衞,亦不能不稍事充實。今全國軍費膨脹達何程度,殆已無可思議。偌大軍費,既侵占預算之大部,於是民國八年以來收支年年不相抵,内外債發行不已,中央及地方紙幣,亦以墊補軍費,連連跌價。
我人試一考民國前後之財政,前清末年未嘗借外債以充政費,所存外債皆由償還甲午賠款而起,亦未嘗借外債以資彌補。然入民國而當局全恃内外債以生活。段氏任内,既舉四萬萬六千餘萬元之長期外債,近兩年中,又舉三萬萬元以上之日本外債。此皆浪用於膨脹過度之軍費,對國家有百害而無一利者也。此種癥結苟不破除,財政永無獨立之日,破産終有宣告之時。遑論經濟政策,此猶咽喉重地,緊施桎梏,欲免死亡,且不可得,更不暇爲培補滋養之謀也。是故我人欲救國家,惟有秉經濟立國主義爲經緯萬端之標准。而實行此主義之前提,非先收束軍備,解除財政之桎梏,其道末由。
惟有大不可解者,北京當局既身受苦痛,何爲甘此桎梏。説者謂當局誤認一系之軍閥,即爲國家,故不惜犧牲一切以保存一系,非至巢覆卵破,同歸於盡,不肯覺悟。此説也無論中否,我人既以國家爲前提,自可以堂堂正正之政見相詰責,不妨讓一步而認彼擴張軍閥權力之行爲,爲軍備立國之色彩。則此主義,直可謂爲亡國主義,亂國主義,而陷我民族於萬劫不復之境者也。何也,軍備立國主義,流毒所至,不但直接破壞預算獨立,束縛財政能力,窒塞一切生産事業而已。集大多數壯丁,消耗其精力於無所事事之地,其不經濟孰甚?!
且經濟立國主義之社會,爲平民的,爲合理的,而軍備立國主義之社會,爲階級的,爲强權的。階級制度、强權主義與共和精神,絶對不相容,故國危世亂至此。不幸彼猶執迷不悟,挾其軍閥勢力,以把持政局者,靡論其必陷國家於破産而已,即尊重民生,服從法治,種種共和國家應有之德義,亦無望其實踐履行。我護法同人既以護法救國爲懷,於此國家存亡生死之機,自不能敷衍遷就而自取於亡,而助成其亂。彼果有謀和平統一之誠意者,我人不能不首望其有拋棄成見,解除軍閥之勇也。雖然統一之義,兹有應行聲明者,非犧牲自治以聽命一政見之謂,乃於國家組織系統之下,奉行同一政策,以相期國家進步發展之謂。
故經濟立國主義,不獨望之於將來,宜先實行於今日。不論統一之局何日告成,而即此一端,由我西南作始,此爲全國先驅,以樹各省模範,亦我護法地方所應有事也。兹謹述西南之宜先實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