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立國爲惟一救亡政策

三、經濟立國爲惟一救亡政策

世界大勢,既出於經濟立國之途,我國又適當經濟競争之衝,今後非舉國一心,定經濟立國之國是,以向發展經濟方面進行者,國必無幸存之理。今試申言其故:

(一)就社會之經濟原理言。世界人類,愈殖愈繁,甲地之物,不足供甲地之民,則必取給於乙地;乙地之物,不足供乙地之民,則必取給於丙地;陸地之物,不足供人類之求,則必仰給於海洋;海陸之物,又不足供人類之求,則必仰給於地下。要之以世界之物,供人類之求,爲世界的經濟之原理,無論何國,必不能再返閉關自守之時代,以自私所有而拒人所求,故有擁廣大之土地與豐富之物力而不自開發者,他人必代開發之,以應人類之需。各國之略取殖民地,在失地者言,固可目爲侵略,然就世界言之,則代人開發天然之富源,事無足怪。今我國擁有莫大之天與富源而不自開發,則一國物力不足之時,一國之民必起而覬覦。覬覦不已必至索取,索取不已必悉數讓人,勢所必至,理有固然。此就社會經濟之原理言,不能不以發展經濟爲國是者也。

(一)就列强侵略之大勢言。不自開發富源,必無以杜人覬覦,此就原理言耳。若觀事實,則六七十年來交涉失敗之歷史,昭昭明甚。試思鴉片戰後,各國之所要約於我者,舍一二關於宗教、政治者外,若某處通商權,若某處租界權,若關税協定權,若内河航行權,若某某鐵路權,若某某礦山權,若内地郵政權,若財政借款權,若采伐森林權,若領海漁業權,非皆屬於經濟範圍乎?!又各國人民在我内地之經營,舍美利堅獨以教會、學校、醫院著稱外,若各公司、各工廠、各銀行、各礦山,又何莫非屬於經濟範圍乎?!此種經濟競争,自千九百年美國首倡領土保全、門户開放、機會均等三主義,以破除各國名義上之勢力範圍而後,尤日顯著。

我國既成各國之自由經濟競争場,各國對我遂不争政治之空名,只争利權之實質;不争領土之軀殼,只争領土之菁華,其中尤以鐵路政略咄咄逼人。或據條約造路,以爲確立經濟範圍之骨幹(如有名之東清、南滿、安奉、滇越、膠濟),或投資於與自己利益關係密接之地,以爲伸張經濟勢力之先鋒(如日本兩年中之吉長、吉會、四鄭、吉海、高徐、順濟及滿蒙四路,與英國已成之津浦南段、滬寧、九廣,未成之寧湘、沙興、浦信是),或冀以借款關係之故,而得吸收鐵路本身及路綫内經濟利權(如名爲比款實爲法款未成之海蘭、欽渝、同成各路)。今後我非於鐵路政策,急起直追,自動先發,以爲共利之謀,而布防禦之綫,則他人鐵路縱横境内之時,無異利刃貫我胸腹。領土存亡,權在人矣。觀夫奉天、山東,猶我領土,而一以南滿、安奉及其他各路之故;一以膠濟及未來高徐、順濟之故,兩省生命,已落人掌握。此就抵制列强之經濟侵略言,不能不以發展經濟爲國是者也。

(一)就挽救國家之財政言。在經濟立國主義下,國家財政不獨宜保其獨立,且宜節减無生産之耗費,以寬留有餘之力,而用於生産之途。然我國何如。民紀以來,頻年多故,政治蕩然,財政系統紊亂,國家收入日减,而預算膨脹,有加無已。不獨無餘力可以保留,且不復有收支相抵之計劃。司度支者,支援無術,整理無從,爲求敷衍,不擇手段。或濫發内債,以爲剜肉補瘡之計;或連借外債,甘蹈飲鴆止渴之愚;或移用實業借款,以阻生産實業之進行;或羅掘短期借款,不計厚利重扣之剥蝕;或騰挪中央銀行紙幣,致幣價日以跌落。凡斯種種,層見迭出,尚復成何國家,成何政象?!

即以最近財政情形論,京政府每月支出,聞達千三百萬元以上。而所恃以爲收入者,除鹽税餘款每月三百萬元左右及其他零星專款外,不足月需七八百萬元。此不敷之款,或欠發,或押賣公債,或問京中各銀行分借期短利重之小借款,此尚復有國家財政可言乎。此猶經常政費耳,出入相懸已若是,則每年應償還内外各債,所需本息更從何來。今統計財政部積年所欠長期外債達十五萬萬餘元,積年所欠長期内債九千餘萬元,而短期内債一千三百餘萬元,短期外債二千九百餘萬元,與夫近兩年中所借長短期各外債三萬萬元(日金)及零星散亂之短期内債,均不在内也。財政部借款,已約達二十萬萬元左右。而交通部所管外債四萬萬六千餘萬元尚在外也。兩者合計,已超過二十四萬萬元。每年應償本息,在民國五年已達一萬萬八千餘萬元。

嗚呼!今日財政情况尚堪問乎?!向使一届應還本息之期,既不能舉新債,又不能得債權者之延期,則國家財政,尚何法可支。以我國財源之薄弱,除全國地租外,已無一不供抵押。抵押品一旦處分之日,將見地租以外之租税權,無一不供抵押。抵押品一旦處分之日,將見地租以外之租税權,無一不落人掌握。而埃及末日之厄運,臨我頭矣。此種現象,明如觀火,乃當局者憒憒,又惟揮霍敲剥是務。嗚呼!使稍稍明經濟立國主義,何至於斯。此就補救財政言,不能不以經濟立國爲國是者也。

(一)就促進國民生計言。經濟立國之第一義在發展民力。我國凋殘極矣,對外貿易既逐年失敗,金錢外流遂滔滔不返。而通商大埠,外國銀行之紙幣又日益充斥,吸收我現銀以去,致社會金融日益枯竭而興業難;政灾(不良政治所生之灾害)兵禍,起伏無常,税制重重,變端迭出,而通商難;原有之手工業與機器競争,既遭淘汰,益以世變,失業更多,而工作難。農夫宜可安居樂業,然水利不修,無以免天行之虐,而紙幣侵蝕,害等水火,(如吉、黑、湘各省)益經兵匪混雜,而耕作亦難。於是游民日衆,强梁者化爲兵匪,老弱者轉死溝壑,良善者則相率奔赴都會,以爲車夫輿卒一類之牛馬走生活

今一察社會上不生産之寄生事業,蓋不可數計。夫經濟學上論人口與國家經濟有至大關係者,以人口愈多,生産力愈巨也。今我國人之生産力,微薄如此,則雖號稱四萬萬,亦奚裨於國!以此生産力薄弱之民族,適當外人經濟侵略之衝,有不財産爲彼兼并,勞力爲彼使用,我由主人而退處僕役,彼爲刀俎而我爲魚肉者乎?!此種現象,在通商大埠,已數數見。推而廣之,不僅亡國,南洋群島土人之喪失領土,生計日蹙,大率由此。爲政者苟明經濟立國之主義,其可無術以挽救之乎?!此就人民生計言,不能不以經濟立國爲國是者也。

救亡之道,惟賴確定經濟立國之國是,其理已如上述。雖然今亡徵日著,而身負全國大任之當局,與夫受民供奉之軍民官吏,猶懵懵無覺。我輩清夜撫躬,其何以對國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