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文畅师北游

昔在四门馆，晨有僧来谒。自言本吴人，少小学城阙。已穷佛根源，粗识事；輗軏。挛拘屈吾真，戒辖思远发。荐绅秉笔徒，声誉耀前阀。从求送行诗，屡造忍颠蹶。今成十余卷，浩汗罗斧钺。先生愗穷巷，未得穷剞劂。又闻识大道，何路补剠刖？出其囊中文，满听实清越。谓僧当少安，草序颇排讦。上论古之初，所以施赏罚。下开庨惑胸，庨豁斸株橛。僧时不听莹，若饮水救喝。风尘一出门，时日多如发。三年窜荒岭，守县坐深樾。征租聚异物，诡制怛巾。幽穷共谁语？思想甚含哕。昨来得京官，照壁喜见蝎。况逢旧亲识，无不比鹣蟨。长安多门户，吊庆少休歇。而能勤来过，重惠安可揭。当今圣政初，恩泽完䎀狘。胡为不自暇，飘戾逐鹯鷢？仆射领北门。威德压胡羯。相公镇幽都，竹帛烂勋伐。酒场舞闺妹，猎骑围边月。开张箧中宝，自可得津筏。从兹富裘马，宁复茹藜蕨。余期报恩后，谢病老耕垡。庇身指蓬茅，逞志纵猃揭。僧还相访来，山药煮可掘。

【译文】

过去我在四门馆任博士的时候，清晨就有僧人来拜见，他自称原本是吴地人，从小就爱好文学而在城中学习。穷尽了佛教的知识，也大致能领悟事理的大小。过分的拘束委屈了他的真气，因此坐车想要远走高飞。

那些做官的文学之士，他们的声誉辉耀在门阀贵族当中。因此向他们乞求送行的诗篇，多次乞求也不怕忍受辛苦和反复。现在这些诗篇已经有了十多卷，卷帙浩繁汇聚了许多大手笔。

他称我为先生因为处在深巷当中，所以没有能够求得赐诗。又听说我懂得大道理，更希望能够补救他的缺失。他拿出囊中的诗文，确实满耳都是清越的韵律。

因此我对他说你应该能安下心来，我为你写的序可能会对你的尊佛有所抵触排诋。我从上古的时候说起，谈到当时实施赏罚的原因。为你开启迷惑的心胸，使你崇佛的病根可以拔除。

你能在做僧人时就不迷惑心志，就好象通过饮水来拯救自己暑中的干热一样。从此以后风尘仆仆，相别的日子多如头发。我流窜到荒僻的岭南已经三年，坐在这幽深的林下当了小小的县令。在这里征收租税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巾袜一类制作诡异的物件也让我感到害怕。

幽僻孤穷的感受能与谁去倾诉？思前想后总令人深感愤哕。前些日子又得到回京做官的任命，在照壁上看到蝎子心里也分外高兴。更何况又遇上了旧日的亲识，纷纷结伴而相叙旧。长安城中熟人很多，来我这儿祝贺的人很少有间断。而你却能殷勤地多次来访，这种恩惠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现在正是皇上立政的开始，恩泽正在遍降人间。你为什么也不愿有空闲的时间，而要飘然北上呢？不过仆射严绶现正在太原任职，他的威严与品德压倒了胡羯之人。相公刘济也在幽都镇守，史书上记载着他的功绩显赫之极。在他们的宴会上舞动着闺中的美女，边关的月下他们骑马围猎。你如果拿出箧中名人的墨宝，自然可以得到腾达的津筏。

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富贵而穿裘乘马，岂会再吃藜蕨一类的粗茶淡饭？我现在只想着报答了皇上的恩德之后，以有病而辞谢归家，种田终老。指望在蓬茅之下得到庇身，通过放纵土狗来焕发一下自己的志趣。如果你还有兴趣再来造访，那么我会用刚刚掘出来的山药蛋煮熟了招待你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