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儿

始我来京师，止携一束书。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庐。此屋岂为华，于我自有余。中堂高且新，四时登牢蔬。前荣馔宾亲，冠婚之所于。庭内无所有，高树八九株。有藤娄络之，春华夏阴敷。东堂坐见山，云风相吹嘘。松果连南亭，外有瓜芋区。西偏屋不多，槐榆翳空虚。山鸟旦夕鸣，有类涧谷居。主妇治北堂，膳服适戚疏，恩封高平君，子孙从朝裾。开门问谁来，无非卿大夫。不知官高卑，玉带悬金鱼。问客之所为，峨冠讲唐虞。酒食罢无为，棋槊以相娱。凡此座中人，十九持钧枢。又问谁与频，莫与张樊如，来过亦无事，考评道精粗。跹跹媚学子，墙屏日有徒，以能问不能，其蔽岂可祛。嗟我不修饰，事与庸人俱，安能坐如此，比肩于朝儒。诗以示儿曹，其无迷厥初。

【译文】

当初我来京师的时候，只带了一捆书。辛苦奋斗了三十年，才有了这么一个住宅。这个住宅不仅仅是为了要华丽，它对于我来说已是绰绰有余。屋子的中堂高大而新颖，一年四季都有牢祭和蔬食。堂前是用来宴享宾朋亲友的，成冠与婚嫁之礼都可以在这里举行。中庭内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只有八、九棵高大的树木。大树上有藤蔓纠缠着，春天开满了花儿，夏天则有荫凉蔽日。在堂中坐着可以看到远山，白云和清风飘拂在那里。又有松果与南亭相连，亭外是种着瓜、芋的园子。西边比较偏僻，房屋也不多，有槐树和榆树遮蔽着空虚。那里有山鸟早晚都在鸣叫着，让人觉得是在涧谷中居住一般。家中的主妇在北堂治理家务，膳食与衣装来照待亲疏不同的来客。她受恩分封为高平君，子孙们都随从在她穿着的朝服后。开门迎客问来者是准？一般也无非是卿大夫而已。官位的高卑也分不清楚，只知道都在玉带上佩带着金鱼袋。如果要问一下客人们的工作，都是些戴着峨冠讲解唐尧虞舜之道的大臣。酒足饭饱之后也不做别的，摆出棋槊来娱乐一下而已。座中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执掌国家政权的宰辅。如果再要问问谁来往得频繁一些，那么没有人可与张籍和樊宗师相比。来我这儿走访也没别的事，只是互相印证一下悟道的深浅而已。那些求奋好学的生徒，在我的门墙中每天都有，增进他们已有的知识并且益请教他们不知的东西，他们的缺陷哪有不可弥补的呢？如果我不修饰增加自己的学问，而与佣人一样生活，怎么会象今天这样与朝中大儒并肩而坐呢？写下这首诗给你们这些后辈，一定不要放弃了起初的学习与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