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杨子书
辱书并示衣记述书辞等五篇,比于东都,略见颜色;未得接言语,心固已相奇,但不敢果于貌定。知人尧舜所难,又尝服宰予之诫,故未敢决然挹,亦不敢忽然忘也。
到城已来,不多与人还往。友朋之中,所敬信者,平昌孟东野。东野矻矻说足下不离口;崔大敦诗不多见,每每说人物,亦以足下为处子之秀;近又得李七翱书,亦云足下之文,远其兄甚。夫以平昌之贤,其言一人固足信矣;况又崔与李继至而交说邪?故不待相见,相信已熟;既相见,不要约已相亲;审知足下之才充其容也。
今辱书乃云云,是所谓以黄金注,重外而内惑也。然恐足下少年与仆老者不相类,尚须验以言,故具白所以。而今而后,不置疑于其间可也。
若曰长育人才,则有天子之大臣在;若仆者,守一官且不足以修理,况如是重任邪?学问有暇,幸时见临。愈白。
【译文】
承蒙您来信并给我看表、记、述、书、辞等五篇文章,到了东都,大致看到您的面容;没能够接语交谈,心中就已经认为很惊奇,但是不敢因此贸然以貌取人。
了解人是尧、舜都觉得困难的事情,我又曾信服宰予的告诫,所以不敢马上挹取,也不敢有稍微的忘怀。
到都城以来,我不大与人往来交游。
朋友中间我所敬佩、信服的人,是平昌人孟东野。
东野口里一直不停地念叨足下;崔敦诗不常与他相见,每次说起人情事故,他也认为足下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最近又收到李翱的来信,也说足下的文章,超出您兄长很高。
以孟东野的贤明,他说一个人好本来就足以相信;何况崔敦诗与李翱又相继而至、交相称道呢?所以不等到我们见面,就非常相信您了;已经见面,就不要说已经是很亲近的客套话了;审视而知先生的才能与您的容貌外表是相称的。
现在蒙您赐信说什么什么,这是所谓的以黄金作注,看重外表而内心迷惑。
但是担心足下是年轻人与我这个老年人不相同,还需要用话语来验证,所以写信说清楚原因。
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可以不必再有什么隔疑了。
如果说长上培养人才,那么有天子的大臣在;像我这样的人,守着一个官位尚且不能克尽职守,何况是这样的重任呢?您做学问的闲暇之余,希望能时时来信指教。韩愈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