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鸟诗

双鸟海外来，飞飞到中州。一乌落城市，一鸟集岩幽。不得相伴鸣，尔来三千秋。两鸟各闭口，万象衔口头。春风卷地起，百鸟皆飘浮。两鸟忽相逢，百日鸣不休。有耳聒皆聋，有舌反自羞。百舌旧饶声，从此恒低头。得病不呻唤，泯默至死休。雷公告天公，百物须膏油。自从两鸟鸣，聒乱雷声收。鬼神怕嘲咏，造化皆停留。草木有微情，挑抉示九州。虫鼠诚微物，不堪苦诛求。不停两鸟鸣，百物皆生愁；不停两鸟鸣，自此无春秋；不停两鸟鸣，日月难旋辀；不停两鸟鸣，大法失九畴。周公不为公，孔丘不为丘。天公怪两鸟，各捉一处囚。百虫与百鸟，然后鸣啾啾。两乌既别处，闭声省愆尤。朝食千头龙，暮食千头牛；朝饮河生尘，暮饮海绝流。还当三千秋，更起鸣相酬。

【译文】

有两只鸟从海外飞来，飞啊飞地来到了中原。一只鸟降落在喧闹的城市里，一只鸟栖息在幽静的山谷中。它们不能互相陪伴啼鸣，从那时以来已经过了三千个春秋。两只鸟各自紧闭了他们的嘴，将对万事万物的感受深藏在了心头。大地的春风到处飘拂，所有的鸟儿也都飞翔在天空。两只鸟儿这时也偶然在久别之后重逢在一起，互相鸣唱多达百日之久。那些敏锐的耳朵都为之而震聋，那些伶俐的舌头也为此而自惭不如。那只最善于鸣叫的百舌鸟本来是鸟中绝唱，听了二鸟的互鸣也惭愧得总是抬不起头来，即使得了病也不呻吟啼唤，缄口沉默直到死去。天上的雷公向天公申诉，世间的百物须要膏油一般的春雨，但自从两只鸟儿鸣唱以来，也搅乱了雷声而收敛不响。鬼怪神祗也都怕嘲笑讥讽，万物的生息变化从此都停滞不动。九州上的草木也都有微弱的感情，纷纷被叫得弯下了头。虫子和老鼠都是微弱渺小的生物，对双鸟的鸣叫也难以忍受。两只鸟儿不停地鸣叫，世界的万物都感到忧愁；两只鸟儿不停地鸣叫，从此世界也没有了春夏秋冬四季；两只鸟儿不停地鸣叫，太阳和月亮也难以交流；两只鸟儿不停地鸣叫，自然界的法则也丧失殆尽。周公也不成其为周公，孔丘也不成其为孔丘。天公怪罪于两只鸟儿的鸣叫，把他们捉住后强行囚禁在两地。于是各种各样的昆虫和鸟类，又恢复了啾啾的鸣唱。两只鸟儿自从各处一方，又闭口不唱而忏悔自己的罪过。每天早晨要吃掉一千头龙，每天晚上要吃掉一千头牛；每天早晨要喝得黄河水断，河底生尘，每天晚上要喝得沧海也断流。再过三千年后，他们还会再次重逢而彼此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