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李秀才书

愈白：故友李观元宾十年之前示愈别吴中故人诗六章，其首章则吾子也，盛有所称引。元宾行峻洁清，共中狭隘不能苞容，于寻常人不肯苟有论说；因究其所以，于是知吾子非庸众人。时吾子在吴中，其后愈出在外，无因缘相见。元宾既殁，其文益可贵重；思元宾而不见，见元宾之所与者则如元宾焉。

今者辰惠书及文章，观其姓名，元宾之声容怳若相接，读其文辞，见元宾之知人，交道之不污。甚矣，子之心有似于吾元宾也！

子之言以愈所为不违孔子，不以琢雕为工，将相从于此；愈敢自爱其道而以辞让为事乎？然愈之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辞之好，好其道焉尔。读吾子之辞而得其所用心，将复有深于是者与吾子乐之，况其外之文乎？愈顿首。

【译文】

韩愈告白：故友李观李元宾在十年前给我看《别关中故人诗》六首，当中第一首就是先生，在诗中对您称赞有加。

元宾行为高峻品格清正，当中的缺点从不包容，对于普通人不肯轻易评说；因此深究诗中的原因，于是知道先生不是平庸之人。

当时先生在吴中，这之后我调出京师在外任职，没有机会同您见面。

元宾去世以后，他的诗文更显贵重；思念元宾而不得见，看见元宾所称赞的人也就像看到他本人一样了。

现在承蒙您寄来信和文章，看上面的姓名，元宾的音容笑貌又恍然出现在眼前，读您的文章，看得到元宾了解人，交友不污于道义。

您的内心同我的元宾真是太相像了！

您说您认为我所做的不违背孔子，不工于雕琢，要到这里来跟我学习；我哪里敢自我吝惜自己的主张学说而推辞、拒绝您呢？

但是我学习古人，不仅仅只是喜好文辞，更是爱好古人之道。

读先生的辞句而知道了您的用心，又会有比这更深刻的东西与先生共享，更何况这外现的文章呢？韩愈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