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始泛三首

榜舟南山下，上上不得返。幽事随去多，孰能量近远？阴沈过连树，藏昂抵横坂。石麤肆磨砺，波恶厌牵挽。或倚偏岸渔，竟就平洲饭。点点暮雨飘，梢梢新月偃。余年懔无几，休日怆已晚。自是病使然，非由取高蹇。

南溪亦清驶，而无檝与舟。山农惊见之，随我观不休。不惟儿童辈，或有杖白头。馈我笼中瓜，劝我此淹留。我云以病归，此已颇自由。幸有用余俸，置居在西畴。囷仓米谷满，未有旦夕忧。上去无得得，下来亦悠悠。但恐烦里间，时有缓急投。愿为同社人，鸡豚燕春秋。

足弱不能步，自宜收朝迹。羸形可舆致，佳观安可掷？即此南坂下，久闻有水石。拕舟入其间，溪流正清激。随波吾未能，峻濑乍可刺。鹭起若导吾，前飞数十尺。亭亭柳带沙，团团松冠壁。归时还尽夜，谁谓非事役？

【译文】

泛舟在南山之下，溯流而上，越上越不想返回去。幽美的景物随着前行的道路越来越多，根本无法估计路程的远近来约束自己。经过了浓阴低压密排的林树，然后才能直起腰板到达横坂。粗糙的溪石毫无顾忌地刮磨着船底，激流汹涌，要人在岸上牵挽着船行实在觉得厌烦。有时我们挨着岸边捕鱼，然后到平坦的沙洲上做饭。

黄昏的时候天上飘下点点微雨，细细的新月低卧在地平线上。残留的年岁，恐怕也不会很多，退休的时候可惜已经太晚。只是因为有病才让我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想借隐居来抬高自己的声价。

南溪的水又清又急，但溪上向来没有船行。山中的农人见到我的小船感到非常惊讶，跟随着我看过不停。来观看的人不光是孩子，也有持着拐杖的白发老翁。他们把竹笼中的瓜送给我，并劝我在这儿多住一阵。我说我因病归来，已经稍得自由了，幸而还有用剩的薪俸，买屋在西畴居住。

粮仓里盛满了米谷，不会有朝夕之忧。我过去既没有刻意去做官而向上爬，现在归隐也就心安理得。只恐怕烦劳了各位乡邻，有时也许会遇到困厄而相求。我愿与大家做同社的人，春秋岁时都一起作鸡豚的宴乐。

我两腿软弱无力，走路不便，自然不能再在朝廷上露面，但消瘦的身体还可以乘坐篮舆而行，美好的风景怎能随便放弃呢？就在这南坂之下，很早就听说过有好山水，船只进入其间，清澈的溪流在激溅着。随波逐流，我是做不到的，迎着那陡峻的石濑，我宁可撑船而上。白鹭飞起，好像在引导着我，在前边先飞了几十尺。亭亭而立的杨柳像衣带般在沙岸边排列成行，松树圆圆的树冠，像帽子似地露在短墙头上。回来时已经快到深夜了，谁说这不是一件大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