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徐制军
明南海庞公(尚鹏)有《抚处壕境澳夷疏》,论列夷情,切中事机。是时,互市仅滨海一隅,而有心人窃窃虑之,烛照机先,若预知有今日之事者。斯诚不愧经国远猷,惜后人未能熟计行之,致丑夷日事猖獗,为可叹也。
辛丑构衅以来,沿海内港,恣夷出入,建夷楼,挟夷妇;甚且入城修谒,与疆吏往来。闽浙上海,波靡成风,独未行于粤东。夷目欲一例入城,请于节相耆公(耆英),为据情入告,期三年后举行。会节相还朝,抚军徐公(广缙)晋莅斯任。公沉毅有胆略。届期,夷目具舟虎门外,声炮相迓。公挺身与会面,折所求十数事,词气不挠,凡单舸出海者再。夷目知公不可动,复申入城之请。公曰:“吾言于朝,以决从违,可乎?”夷目唯唯。乃密与抚军叶公(名琛)画策,为战守计,储粮缮械,扬兵境上,部署既定,军容甚盛,复谆谆晓譬祸福,命士绅商贾家,各团练,绝其贸易。徐乃谕以众怒难犯,夷目气慑,入城之议竟寝。
盖海外诸番,自其国酋,下逮齐民,皆以游贾为业,岁获中国厚偿,故每汲汲于互市。其称兵构衅,无非谋据马头为利源长久之计。所患者内地汉奸,道之作奸犯科耳。
嘉庆时,英夷兵头以护货为名,其兵船闯入内港,日久弗去。总督蒋公(攸铦)以向例外夷兵船,毋许擅入内地,夷不遵约束,饬停贸易。兵头震竦,寻将船退出。今徐公亦以战守有备,绝其贸易,而夷旋亦詟(zhé)服。可知番夷惟以互市为命,操纵之权,持之在我。苟能重严海防,以闭关不纳示意,夷将俯首惟命不遑,何暇更逞其狡狯哉?若严内外之限,禁绝奇邪之物,为塞漏厄制狡夷长策。则庞公一疏,载在本集,吾愿筹海疆者,尚其鉴诸!
【译文】明朝广东南海县的庞尚鹏先生写有《抚处壕境澳夷疏》,一一论述外国的情况,切中事情的关键。当时,中外通商只在沿海一带,但有心之人暗中忧虑,洞察先机,好像已经能够预知会有今日之事发生。这道奏疏实在不愧为治国的远略,可惜后人不能周密谋划,遵照而行,以致洋人日渐猖獗,可为叹息。
自道光辛丑年(1841)洋人挑起事端以来,沿海内港,洋人随便出入,他们建造洋楼,携带洋妇;甚至进入城中拜见官员,与封疆大吏来往。在福建、浙江、上海,洋人的这种行为蔚然成风,唯独在广东,洋人不能这样。洋人的头目想照例进入城中,请示于时任两广总督耆公(即耆英),耆公据情上奏,朝廷下旨与洋人约定三年后施行。不久,正值耆公回朝,巡抚徐公(名广缙)晋升为两广总督,接替了耆公的职务。徐公沉着坚毅,有胆略。徐公上任之日,洋人的头目将船只停泊在虎门外,鸣炮欢迎徐公。徐公勇往直前与他们会面,驳回了洋人头目所求的十数件事,语气刚正不屈,多次只身乘坐小船出海。洋人的头目知道不能说动徐公,又重申了入城的想法。徐公说:“我向朝廷奏报后,再决定是否施行,可以吗?”洋人的头目连声答应。徐公于是与抚军叶公(名名琛)商议对策,谋划作战和守城之事,储备军粮,修整兵器,列兵边境,部署已定,军容极其整齐壮观,又言辞恳切地以祸福之理晓谕百姓,命令士绅、商贾家,以及各团练,与洋人断绝贸易。徐公告诉洋人的头目众怒难犯,洋人的头目气馁,入城的申请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大概海外各国,自其国王,下至平民,都以往来于各地经商为业,每年在中国赚取大量财富,所以他们急迫地要求通商。他们以武力挑起事端,无非是想占据码头以长期谋取财利。所担心的是内地的汉奸,与他们狼狈为奸,引导着他们作奸犯科罢了。
嘉庆年间,英国军队的头目以保护货物为名,派兵船闯入内港,长期停留不去。总督蒋公(名攸铦)按照旧例不允许外国兵船擅自进入内地,英军不遵约束,蒋公命令停止贸易。英国军队的头目惊惧,很快率领着兵船退出。如今徐公也以战守有备,命令与其断绝贸易,而洋人很快也便畏惧服从。由此可知,洋人以通商为命,操纵的权力,掌握在我国手中。如果能加强海防,告诉他们我国闭关不与其贸易,洋人的将领俯首听命唯恐不及,哪还有时间耍弄阴谋诡计呢?如果对中外贸易严加限制,禁绝奇邪之物,以此作为堵塞漏洞、遏制狡狯洋人的长久之策。那么庞公的那道奏疏,记载在他的全集中,我希望筹划海疆事务的官员,能够从中有所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