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　李德泉

近阅上海《新报》云：李德泉，南海南乡人，居心正直。为按察使掌案吏，精熟律例，深明治体，多平反冤狱，历任官皆器重之。

一夕，理秋审文书，至四更未卧。而新任梅臬宪，更为国爱民，往往疑案，必虚心考核。是夜偶步出外，各处俱熟睡，惟德泉房有灯。遂微步其窗隙望之，见德泉危坐凝思，左坐一翁，背立一妇人。臬宪细思，渠辈亦有眷在此。忽德泉秉笔疾书，久之翁有喜色。又另取文书观之，涂抹再四，妇亦甚意得。臬宪遂排门而入，将诘其何以挈眷。及入，则德泉一人耳。问其顷所定二案。一案乃香山人，因争田水殴伤，回家得病致命，苦主告以故杀，必欲偿命，拖累多人。德泉以误伤经风致命，拟为首者遣罪，余勿问。一案乃顺德县寡妇守节，族恶叔利其家资，强逼改嫁，妇不从，凌逼过甚，致自缢身亡。恶叔复捏禀，因奸畏羞自尽。德泉知其冤，故直定爰书，科以恶叔重罪云。据前所见，翁乃首犯之先人，妇即完节鬼。共相叹异。

可知下笔间，常有鬼神鉴察，特有知有不知，况人命至重者乎！闻德泉之子，已于前年丁卯登贤书矣。

【译文】近日翻阅上海《新报》，报上记载着这样一件事：李德泉，广东南海县南乡人，居心正直，是按察使手下掌管案件的吏员，精熟法律条例，通晓为政原则，多次平反冤狱，历任按察使都对他十分器重。

一天晚上，李德泉处理秋审文书，到四更天了，还未上床休息。而新上任的按察使梅某，更是忠心为国、爱民如子，每次遇到疑案，必会虚心考核。这天夜里，梅某偶然走出门外，各处都已熟睡，只有李德泉的房中亮着灯。于是梅某轻轻地走到李德泉房间的窗户前，透过窗户缝隙向内窥视，看见李德泉端坐凝思，左边坐着一个老翁，背后站着一个妇人。梅某细思，李德泉竟然也有家眷在此。忽然李德泉秉笔疾书，很久后，老翁面露喜色。李德泉又取过另一卷文书细细审察，再三涂抹，妇人也非常满意。于是梅某推门而入，将要询问其何以携带家眷在此。等梅某进入房间后，房内却只有李德泉一人。梅某询问李德泉刚才审定的是哪两件案子。（李德泉告诉梅某）一件案子的罪犯是香山县人，因为争夺浇田之水将人打伤，伤者回到家后得病丧命，受害人的家属控诉打人者是故意杀人，一定要打人者偿命，拖累多人。李德泉以伤者是误伤经风导致丧命，将首犯判处流放，其余的人无罪释放。另一件案子是顺德县某寡妇守节，其族中有个凶恶的叔叔，贪图寡妇家产，强逼其改嫁，妇人不从，其族叔对其欺凌威逼过甚，导致妇人自缢而死。其族叔又捏造谎报，是寡妇与人通奸被人发现后怕羞自杀。李德泉知道寡妇冤枉，因此直接定案，提笔书写，按照法律判处寡妇的族叔重罪。梅某刚才所见，那个老翁是首犯父亲的鬼魂，那个妇人是守节的寡妇的鬼魂。二人都为此惊异地叹息。

由此可知，掌管案件的官员在下笔定案时，常有鬼神在旁鉴察，只是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况且是关系人命的重大案件呢！我听说李德泉的儿子，已经在前年（1867）丁卯科乡试考中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