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5 张封翁

7.1.25 张封翁

张封翁,讳世钧,号薇垣,松坪太守父也。兄弟五人,翁居长。孝友性成,不蓄私财,通经学,尤好《左氏传》,应小试,阖郡人士,无不乐与交者。好客,座上常满,与人无忤色,见之无不改容。人或有谓其滥者,翁曰:“以吾观世之人,未有不可相与者。”尝喜诵张船山诗,云:“平生颇爱东坡语,世上曾无不好人。”其豁达如此。好书籍,西安地僻难得,购求插架,亦费千余金。乡里鄙人有谓其不知惜财,颇以聚书为非者,翁笑曰:“余既蓄此,虽不能用,后人必有能读之者。若不读书,不知理义,即守此财何益乎?”

其后家业中落,兄弟分产。人有谓居长可多得先业者,翁曰:“兄弟同体,岂有自多其产而以其余与弟者乎?”己亥岁,太守补弟子员,心虽喜,而不敢见于面,以弟未售也。及后半岁,弟亦获售,乃喜形于色。

至道光中,食指繁多,而婚嫁丧祭,日以不给,往往告贷于人。有戚姓者,以放债为务。因称贷得七百金,其息甚重,至期不能偿,则迭算之,并本而行息焉。后愈重,愈难偿,积四五年,乃累至七千。翁及弟,窘迫无计,仅有楼屋一所,值数千金。与戚姓相近,乃浼人关说,以屋作抵外,余再备银以足之。摒挡一切,尚短五百金,不得成议。时其至亲邓翁颇丰裕,见放债者太苛,意颇不平,乃慷慨言曰:“此五百金,在我归之何如?”戚乃允诺。其日八月十五也。说定后,将契券锁钥交割。至十六午刻,不知何以失火,而其屋焚如。早半日,则张姓危矣。祸福之机,间不容发,可畏也哉!

【译文】张封翁,名世钧,号薇垣,是张松坪知府的父亲。张封翁兄弟五人,他是长兄。张封翁孝顺父母、友爱弟弟,出于天性,他不藏私财,通晓经学,尤其爱读《左传》,曾参加小试,全府的人士,无不喜欢与其交往。张封翁热情好客,座上宾客常满,待人无怨怒之色,见到他的人无不改变仪容。有人说他交友泛滥,张封翁说:“按照我的观察,世上的人没有不能与之交往的。”他经常喜欢朗诵张船山的诗,诗曰:“平生颇爱东坡语,世上曾无不好人。”他的性情就是这样豁达。张封翁爱好收藏书籍,西安县(今衢州市)地方偏僻,不易寻得,他四处购买图书放在家中的书架上,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乡里有些见识鄙陋的人说他这是不知惜财,特别非议他的这种聚书行为,张封翁笑着说:“我既然收藏了图书,虽然不能用,我的后人必有能读的。如果不读书,就不知理义,那么守着这些财产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他家家业中落,兄弟分家居住。有人说长兄可以多分得一些先人的家业,张封翁说:“兄弟同为一体,哪能我自己多占产业,而把剩余的部分分给弟弟们呢?道光己亥年(1839),张松坪知府补为生员,张封翁心中虽然高兴,但不敢表现在脸上,因为他的弟弟尚未考中。过了半年,他的弟弟也考中了,张封翁这才喜形于色。

到了道光中期,封翁家中人口繁多,而婚嫁丧祭之事也日渐增多,入不敷出,往往向人借贷度日。有个姓戚的人,以放贷为务。张封翁便向戚某借了七百两银子,利息很重,到期不能偿还,则利滚利,继续生息。后来利息越来越重,张封翁更是难以偿还,过了四五年,已经积累到七千。张封翁和他的弟弟,窘迫无计,家中只有一所楼房,价值数千两银子。楼房与戚某家相近,张封翁于是请人说情,以楼房作为抵偿外,其余的欠款再筹备银子偿还。张封翁典卖了家中的一切,尚缺五百两,事情没有商量成功。当时张封翁的至亲邓翁非常富裕,邓翁见放贷之人太过苛刻,心中不平,便慷慨说道:“这五百两,归到我的身上如何?”戚某同意。当天是八月十五。说定后,张封翁将契券和楼房的锁钥交给戚某。到了十六日午时,不知何故发生火灾,楼房被烧毁了。如果火灾早半天发生,张封翁一家就危险了。祸与福的机遇,间不容发,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