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2　夷难纪闻

道光辛丑春正月，英夷称兵犯粤。水师提督关公天培守虎门，横指炮台，手然巨炮击贼。炮忽自炸，余炮然无几，部下军士纷纷走窜。一小校从旁大呼曰：“盍去诸？”言已，遽欲负公而逃。公大骂，手刃数人，忽一炮子飞入，洞公胸。贼跃至，见公屹立，贼骇仆；继至者迫视，则气已绝矣。贼为惊叹而去。

贼既破要隘，直扑会城。湖南提督祥公符，自楚统常德兵甫至，闻警急以舟师三百往御，与贼遇于乌涌。我兵血战，客主异形，救援不至，祥公及下皆死之。或曰祥公坠水，求其尸不得。

其时复有三江副将陈公联升者，奉檄守沙角炮台。贼至，发巨炮，贼为少却。苦火药不继，省局所发火药，又多搀以炭屑，弗能济，是以失利。贼猬集，刀光迸落，逮死身无完肤。时公子在旁，目击不能救，挺戟大呼，左右跳荡，歼数贼，血染袍袖，力尽而死。

当贼扑会城炮台时，一日果勇侯杨芳立女墙内，俯瞰城外，周览移晷。忽掀髯曰：“贼可破也。”欲以二千兵，开门分两路击贼，共事者议不合，不果出。侯愤甚，称疾不视事者二日。己往守北门，独当贼之冲，火铳、火箭射城上者，其声肃肃然，过耳畔不绝。有人请侯暂避，侯怒以足蹂之曰：“汝畏死耶，吾不畏也！”生气懔懔。至今驻防兵有能言之者。卒为势所格，不得伸其壮志。纵情酒色，郁郁而归，可叹也。侯初至时，下令广征妇女溺器，后卒无效。粤人因传为笑柄。所部兵役，颇肆骚扰。或有以为言者，则曰：“我宝贝也，毋多谈。”以是为众所怨，物议嚣然。

【译文】道光辛丑年（1841）春正月，英国举兵侵犯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镇守虎门，横指炮台，亲手点燃大炮击贼。大炮忽然自炸，其余的大炮刚点燃不久，部下的士兵纷纷走避逃窜。一个小校在旁边大呼说：“为何不跑？”说罢，急忙背起关天培而逃。关天培大骂，手刃数人，忽然一枚炮子飞来，洞穿其胸。贼人奔来，看见关天培站立不倒，纷纷惊骇倒地；后面上来的贼人近前察视，发现关天培已经身亡了。贼人惊叹而去。

贼人攻破要塞后，直扑省城。湖南提督祥符，从湖南统领常德兵刚一到达，听到消息，急忙率领三百水军前往抵御，与贼人在乌涌相遇。我兵血战，攻守之势逆转，救援不至，祥公与部下皆战死。有人说祥公是落水而死的，寻找其尸体没有找到。

当时又有三江副将陈联升，奉命坚守沙角炮台。贼至，陈公点燃巨炮迎击，贼人稍稍后退。苦于火药不继，省火药局所发的火药，又多掺杂炭屑，无济于事，因此失利。贼人蜂拥而至，刀光迸落，陈公被砍得体无完肤而死。当时陈公的儿子在旁，虽亲眼所见，但无法营救，挺戟大呼，左右跳跃，歼灭数贼，血染袍袖，力尽而死。

当贼人扑向省城炮台时，一天果勇侯杨芳站在女墙（城墙上呈凹凸形的小墙）后，俯瞰城外，细看了片刻，忽然激动地说：“贼可破也。”想派二千兵，开门分两路击贼，因与共事者意见不合，不能采取行动。杨芳愤怒异常，以生病为由两天不出来管事。两天后，杨芳前往北门坚守，独自率兵抵挡贼人攻击的要害，贼人的火铳、火箭射到城上，肃肃之声，不绝于耳边。有人请杨芳暂避，杨芳愤怒地踹了那人一脚说：“你怕死，我不怕死！”气势严正刚烈。至今驻防的官兵还有人谈到此事。杨芳最终因情势所困，不得伸其壮志，纵情酒色，郁郁而归，令人叹息不已！杨芳初来省城时，下令广泛征集妇女便器，后来终究无效。于是广东人传为笑柄。杨芳部下的士兵，经常骚扰百姓。有人向杨芳报告此事，杨芳说：“他们都是我的宝贝，无须多言。”因此遭到众人的怨恨，对其非议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