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2　律有难紊

川省秀山陈谭氏，幼与李二麻子通奸。嫁陈姓三日，即生一女。后受李二麻子之嘱，欲毒毙其夫，误将夫弟毒死。招解至省，归谳局复勘。局员吴莲芬，定以斩决，其时廉访为阳湖吕尧仙。吕因李二麻子，已死于县监，是夫弟之命，业有人抵，则陈谭氏可从宽审结。屡为吴言，吴不为然。

一日，吕又向吴，始则婉商，继则力言。吴曰：“此案推勘至再，毒为陈谭氏亲下，则陈谭氏断不能生。律有专条，曰：‘奸夫奸妇，谋毒本夫已行，无论伤与未伤，皆斩决。’是不论伤，但论行也。其‘皆’字，是指伤不伤而言，非指夫与妇而言也。夫弟之命，本不拟抵。将来定案，只曰除误伤夫弟轻罪不论外，虽李二麻子已死，陈谭氏安能宥耶？”吕不得已，始从吴断。

盖吕甫由编修，擢高廉观察，未抵任，即擢蜀臬，只知求其心所安，不知律有难紊也。然律亦情理兼尽，无丝毫偏倚耳。

【译文】四川秀山县的陈谭氏，少时与李二麻子通奸，长大后嫁给一个姓陈的人，出嫁三天，就生下一个女儿。后来，陈谭氏受李二麻子嘱托，想毒死自己的丈夫，误将丈夫的弟弟毒死。陈谭氏经审讯后被押解到省，由谳局（古代审理案件的机关）复审。局员吴莲芬，判决陈谭氏斩刑。当时四川按察使是阳湖县（常州府）的吕尧仙。吕尧仙认为李二麻子已死在秀山县的监狱中，陈谭氏丈夫的弟弟的性命，已有人抵偿，这样陈谭氏可以从宽定罪。吕尧仙多次向吴莲芬建议，吴莲芬不以为然。

一天，吕尧仙又向吴莲芬建议，最初是婉言相商，后来则极力劝说。吴莲芬说：“此案我已反复审察，毒是陈谭氏亲手所下，那么陈谭氏断然不能免死。法律有专门的条款规定，说：‘奸夫奸妇，谋毒奸妇原本的丈夫，已经实施下毒的，不论伤与未伤，皆处以斩刑。’法律规定的是不论死伤情况，只论其行为。法律条款中的‘皆’字，是指伤与不伤而言，不是指奸夫与奸妇而言。陈谭氏丈夫的弟弟的性命，本可不必抵偿。将来定案，只说除误伤丈夫的弟弟轻罪不论外，即使李二麻子已死，又怎能宽恕陈谭氏呢？”吕尧仙不得已，便顺从了吴莲芬的判决。

大概吕尧仙刚从编修升为高廉道，未到任，即升任四川按察使，他只知道自求心安，而不知道法律是不能紊乱的。然而法律也是兼顾情理的，并没有丝毫的偏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