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0　吴生

宜兴吴生，知名庠序，试屡荐不售。其姊婿某，于除夕，梦邑庙牌示，生为次年解元，旋复易去。惊诧间，傍有吏曰：“是将于新正，为一大恶事，故除其名。”某曰：“尚可挽否？”吏曰：“当求主者。”引之入，见城隍南面坐，某匍匐为生代求。神掷一册下，上载吴当为三元宰相，以口笔孽，尽除之。所载本科事，亦如吏言。某叩首哀乞，且曰：“往者已矣。未来事，尚可防。某愿以全家性命，保其不为此事。”神颔之，命吏引出，则牌悬如故矣。

醒将以语其妻，妻正大呼，如梦魇，推之醒，叩其疾呼之故，则见有报其弟解元者，旋为人夺去，曰：“吴某已除名，勿误报。”因而惊唤。某亦以梦语之，彼此惊异，谋所以处吴生者。

妻曰：“是无难。吾弟方鳏居无子，块然独处。若诱之来家，扃之空室，而告以故，宜可以警惕而保全之。”诘明，某即衣冠诣吴。拜年后，诳以姊暴病，思一见弟，挟之至家。姊语以梦，急引至密室，阖其扉，而加锁焉。吴诧曰：“意诚有之，然尚未为，鬼神遽示罚耶？”姊夫妇曰：“室中动用俱全，吾弟可藉此攻苦，勿出也。”及试期，始启门。郎舅偕至金陵，除入场外，跬步必与同行。揭晓，果中元。

【译文】江苏宜兴县的吴生，是知名的生员，多次参加乡试都未考中。吴生的姐夫某，在除夕之夜，梦见县中的城隍庙挂牌告示，吴生是明年的解元，但很快又换成其他人了。某正在惊诧时，旁边有个官吏说：“吴生将在新年正月初一，做出一件大恶事，所以除去其名。”某说：“还能挽回吗？”官吏说：“这得请求我的主人。”官吏领着某进入城隍庙，某看见城隍神南面而坐，某匍匐在地上为吴生代为请求。城隍神扔下一本簿册，簿册上记载着吴生应当连中三元并成为宰相，因为在语言和笔墨上犯有罪孽，功名全部被除去。簿册上所记载的本科考试之事，也像官吏所说的一样。某叩头哀求，并说：“过去的事已经没办法挽回了。未来之事，尚可预防。某愿以全家性命保证他不为此事。”城隍神点头同意，命官吏领着某出去，某看见庙前张贴的牌告上解元又是吴生的名字了。

某醒来打算把事情告诉妻子，其妻正在大喊大叫，像是梦魇，某将妻子推醒，询问她为何大声喊叫，妻子说看见有人报告弟弟得了解元，很快又被人夺去，那人说：“吴某已被除名，不要误报。”因此惊呼。某也把梦中之事告诉了妻子，彼此惊异，想办法阻止吴生做恶事。

其妻说：“这没什么难的。我弟弟现在是单身，没有妻子儿女，块然独处。如果引诱他到我们家来，将他锁在一间空房子里，并告诉他缘故，应该可以让他警惕从而保全解元的科名。”第二天一大早，某即穿戴整齐前往吴生家。拜年后，某以吴生的姐姐突然患病为由诓骗吴生，说吴生的姐姐想见吴生一面，将其带到家中。吴生的姐姐把梦中之事告诉了吴生，然后急忙将吴生带到一间密室，关上门，加上锁。吴生惊诧地说：“我确实有做那件事的想法，但还未做，难道鬼神这么快就对我昭示惩罚了吗？”吴生的姐姐、姐夫说：“屋中的东西都很齐全，你可以在此苦读，不要出去。”到了考试那天，吴生的姐姐、姐夫才打开门让他出来。姐夫和吴生一同来到南京，除入场外，与其寸步不离。揭榜后，吴生果然考中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