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17 梁省吾
梁省吾主政(葆庆),广西崇善人。自言癸未北上,凑资六十金,太翁又固遣一人从之。赁舟起程,同舟有客二三人。又有夫妇携二女,长者十一二岁,幼者十岁许。过南宁,夫入城访友,比归,则夫妇及二女,相抱痛哭。一人怒色其旁,问之乃知夫妇本宁人,向在太平经纪。已而大窘,质二女于其人。至是又思以重息称贷,而赎其女,诡言本乡有产,及亲友可靠,令其人从己同来取偿。今已至宁,而计乃无出。其人逼取二女,母女相持,将为投水计耳。梁告之曰:“且勿哭,容踌躇。”乃背召债主,耸以利害,劝舍之,其人执不肯。梁怃然为间,曰:“易也,汝质直几?”曰:“十二两。”解囊与之,而取其券付夫妇。
太翁闻之曰:“吾儿此事,生平承欢第一事也。今年其中矣。”及既中,太翁寓书曰:“汝常存南宁船上心,较汝中进士,吾喜多矣。”
【译文】梁葆庆先生,字省吾,官至礼部主事,是广西太平府崇善县(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崇左市江州区)人。据他自己讲述,道光癸未年(1823)北上赴京赶考,凑集了六十两银子的路费,他的老父亲又一定要派一个人和他做伴一起去。租了一艘船起程出发,同船的有两三个乘客。又有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女孩,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十岁左右。经过南宁的时候,丈夫进城拜访朋友,等回来的时候,夫妻二人和两个女孩,一家人相拥痛哭。一个人在旁边很生气,经过询问才知道夫妻本来是南宁人,一直在太平府做生意。后来经营困难,陷入了窘境,把两个女儿抵押给别人。现在又想着借高利贷,来赎回女儿,就谎称在本地有产业,以及有亲友可以投靠,让那个人跟着自己一起来领取赎金。现在已经到了南宁,却无计可施。那人又强逼着带走两个女儿,母女相抱,准备要投水自寻短见。梁葆庆先生对他们说:“先不要哭泣,容我考虑一下。”于是背地里召请债主过来,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劝他暂时缓解一下,那个人执意不肯。梁先生感到很失落,过了一会儿,说:“这个容易办到,你抵押了多少钱?”回答说:“十二两。”解开自己的钱袋,如数给了他,然后把借据要过来给了夫妻。
老父亲听说了之后,说:“我儿做的这件事,是这一生令我感到最欣慰和高兴的事。今年一定能考中。”等到考中之后,老父亲寄来家书说:“你要常常存有在南宁船上的心念,比你考中进士,更加令我感到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