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3　乞儿（二则）

牛树梅曰：道光癸巳二月在京，有一孩，可四五岁，持瓢乞食，怜之。问：“有父乎？”曰：“有。”“在何处？”曰：“西边去。”“何为？”曰：“要饭。”问：“有母乎？”曰：“有。”“在何处？”曰：“在家有病。”既而生徒盛饭一盌，食之，不食，受之以瓢。问：“何不就食？”曰：“回去妈妈吃。”余为泫然，与之数十钱而去。

道光四年八月，岁大祲（jìn），饿莩相望。陇西汪家巷，有乞儿，年十二岁，从父乞食。后父病卧破窑中，遂独乞以供父。一日，正向人家乞食，忽同伴报曰：“汝父殁矣。”乞儿擗踊（pǐ yǒng）哀号，人怜而与之食，皆不受。曰：“吾父已死，吾何生为！”急趋而归，抱足大哭，一恸竟绝。

【译文】牛树梅（字雪樵，甘肃通渭人，官至四川按察使）先生说：道光癸巳年（1833）二月，我那时住在京城，有一个孩子，大约四五岁，端着瓢讨饭，令人怜悯。问他：“有爸爸吗？”说：“有。”“在哪里？”说：“西边去。”“做什么？”说：“要饭。”又问：“有妈妈吗？”说：“有。”“在哪里？”说：“在家有病。”然后生员们盛了一碗饭给他吃，孩子不吃，倒在瓢里。问他：“为什么不就在这里吃？”孩子说：“回去妈妈吃。”我为之流泪，给了他几十文钱就走了。

道光四年（1824）八月，发生了大饥荒，饿死的人到处都是。甘肃陇西县的汪家巷，有一名乞讨的儿童，年纪十二岁，跟着父亲讨饭。后来父亲生病躺在破旧的窑洞中，于是独自一人乞讨来养活父亲。一天，正在向人家要饭的时候，忽然同伴报告他说：“你父亲去世了。”乞儿捶胸顿足痛苦哀号，人们可怜他，给他食物，都不肯接受。说：“我父亲已经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一路小跑回去，抱着父亲的脚大哭，悲伤到极点以至于大哭一阵之后就断气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