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1 口报

7.4.31 口报

有巨族某君,赴都谒选,自江右挈妻子,奉太夫人,至扬州。适族兄某司马,为南监掣同知,因寄其孥于署,而身自入都。未及选,卒于京邸。时太夫人年已高,其妻将临蓐多病;凶问至,司马谋暂秘之,俟某妻娩身弥月后,再行以闻。司马之妾某氏,自正室没后,以房老专内政,闻是议,独持不可,曰:“各分门户,安可以凶丧,久住人家?”遽往以实告。且促令赁屋另居,以便设座成服。司马虽咎之,然业已言之,而事已行,无如何矣。

越数年,司马以荐擢大郡,只身赴任,留属于金阊,俟进止。当是时,太守年逾强仕,循良之考,冠于三吴,开藩陈臬,指顾可期。而某氏既摄内政,俨同敌体。是岁为某氏三十生辰,至期方张灯设乐,遍受亲戚贺仪,自鸣得意。而不知太守未及履任,行抵袁浦,遇疾暴卒。先某氏生辰一日,而凶问至矣。子姓辈,咸谓宜俟过明日,再行扬出。而选君之子,适在苏,独持不可,曰:“此何等事,安有吊者在门,而犹可张乐受贺者乎!”竟入内,以凶信白某氏,而身首先易服举哀;众亦惟有除灯彩易服,举行大事矣。是事,口语相寻,不过数年间耳,至今犹传为口实。

嗟乎!女子小人,不明大义,往往好假正论,以自便其私。彼受之者,一时虽无可置辞,而衔心刺骨,亦已久矣。投种于地,待时而发。语云:“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信夫!

【译文】有一个来自于世家大族的某人,前往京城参加吏部的应选,自江西携带妻子、儿女,侍奉着母亲,来到扬州。正巧其族兄某同知,由南京国子监经过抽签升任扬州府同知,某便让家眷寄居在其族兄的官署中,自己只身入京。还未参选,就死在京城的寓所了。当时某的母亲年事已高,其妻即将临产,又身体多病。噩耗传来,同知想暂时保守秘密,等某妻分娩满月后,再告诉她。同知的妾某氏,自同知的正妻死后,因在诸妾中年纪最大而执掌内政,听闻同知的想法,偏偏认为这样做不行,说:“我们两家各分门户,哪里有了凶丧还长期住在别人家的?”急忙前往以实情相告,并催促其租屋另居,以便设置灵堂服丧。同知虽然责备其妾,但其妾已经说出实情,做出这事,他也无可奈何。

过了几年,同知受到举荐,升任知府,只身赴任,将家眷暂时留在苏州,看情势再做打算。当时知府年过四十,清廉公正,每次考核,在三吴之地都名列第一,升任按察使或担任封疆大吏,指日可待。而某氏既然执掌内政,俨然就像与知府处在相同的地位一样洋洋得意。这年是某氏三十岁生日,到了日期正张灯设乐,遍受亲戚贺礼,自鸣得意。而不知知府未及到任,行到袁浦镇,已突然患病身亡。在某氏生辰的头一天,噩耗传来了。知府的子侄辈,都认为应当等到过了明日后,再把噩耗传扬出去。知府的儿子,当时正巧在苏州,偏偏认为不能这样,说:“这是什么事,哪有丧事在门而家中仍然张灯设乐、接受贺礼的!”最终进入内堂,将凶信告诉了某氏,某氏首先换上丧服举哀,众人也只能除去灯彩、换上丧服,举办丧事了。这事,口业上循环报应,不过几年时间,至今人们仍旧将其传为话柄。

唉!女子小人,不明大义,往往好假借正论,以行有利于自己的私事。那些受其逼迫的人,虽然不能辩驳,但对其怀恨刺骨,也已经很久了。将种子种在地里,到了时候种子就会发芽。俗语说:“用违背情理的话去责备别人,别人也会用违背情理的话去来回报你。”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