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20 四不祥
阴阳家,有《玉匣记》一书,以为许旌阳真君传留。凡大事,以及起造屋宇、安床、治灶、开井、设碓一切细微之事,诹(zōu)择日期,无不一一备具。内“上官赴任有四不祥日”一条云:“上官初四为不祥,初七、十六最堪伤;十九更逢二十八,君若不信定遭殃。”
某太守,一生居官,确信此说。历任各处,虽不能名利兼收,恰皆平安交卸。且由别驾,而洊升太守,未及十年,官途亦云利达矣。故僚中有莅任者,乞其择日,必谆谆然以此告之。
某戚某少尉赴任,为择至吉之日。少尉因中途风阻,未能依期,又忘“四不祥”之忌,竟犯之。甫半年,监犯服毒去官。则又显有明证矣。
此外有避之者,有犯之者,然有信不信;余谓此或吉或凶,皆事之适然耳。必谓避之则吉,犯之则凶,是事事皆人为政,非天为政。德不必修,而但工趋避可矣,有是理乎!善夫纪文达公之言曰:“人有善恶,室有吉凶。善人而居凶室,恶人而居吉室,吉凶仍如其故,是室之吉凶为重,而人之善恶为轻,恐彼苍不若是愦愦也。”斯言也,余甚信之。
然则《玉匣记》一书,但教人趋避之法,而未尝劝人为善不为恶。其书为阴阳家编集,专事祈禳,不重修为;与圣贤降祥降殃之道,相背而驰。其非许旌阳真君之书,明矣。
【译文】阴阳家,有《玉匣记》一书,认为是许旌阳真君留传于世的。凡遇大事,以及建造房屋、安床、治灶、开井、设碓等一切细微之事,选择日期,《玉匣记》中无不一一具备。书上有“上官赴任有四不祥日”一条说:“上官初四为不祥,初七、十六最堪伤;十九更逢二十八,君若不信定遭殃。”
某知府,一生为官,确信此说。在各地任官,虽不能名利兼收,恰巧却都能平安交职卸任。并且由通判,升任知府,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仕途也可谓顺利通达了。因此同僚中有人上任,请求他选择日期,他必会引用《玉匣记》上的话再三告诫对方。
知府的某亲戚某少尉赴任,知府为他选择了一个十分吉利的日子。少尉因中途遇风受阻,未能按期赴任,又忘了“四不祥”之忌,竟然触犯忌讳。才过了半年,少尉便因囚犯服毒而被罢职。这件事也是对《玉匣记》所载忌讳的一次明显验证。
此外,有避开之人,有触犯之人,总之是有人信有人不信。我认为或吉或凶,都是事情的巧合罢了。如果一定说避之则吉,犯之则凶,照这种说法,事事都是人在做主,不是天在做主,为官之人不修德行,却只是善于趋吉避凶就能确保平安无事,有这样的道理吗?纪文达公(纪昀,字晓岚)说得太好了,他说:“人有善恶,房屋有吉凶。善人居住在凶屋,恶人居住在吉屋,如果屋子的吉凶仍像从前一样(不能根据人的善恶而转化),那么上天就是看重房屋的吉凶,而轻视人的善恶,恐怕上天不会如此昏愦吧。”对于这话,我深信不疑。
既然这样,《玉匣记》一书,就只是教人趋吉避凶之法,而未曾劝人为善不为恶。此书是阴阳家编集的,专门教人祈祷以求福除灾,但不注重人的德行修养,这与圣贤所教诲的“作善降祥,作恶降殃”的道理,背道而驰。这绝非许旌阳真君留传之书,是很显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