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 丘 作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

拜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

归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

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付与东流水。

梦想旧山安在哉？为衔君命且迟回。

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

〔孟诸〕泽名，在今河南省商丘市东北。诗人少年时代，曾在这地方浪游。　〔悠悠者〕闲散不羁的人。　〔乍可〕只可。　〔草泽中〕犹言民间。　〔宁堪〕怎能。　〔风尘〕这里指污浊的社会环境。　〔小邑〕指封丘（今河南省封丘县），诗人初次出来做官，就在封丘任县尉。　〔期〕期限。　〔黎庶〕老百姓。　〔今如此〕现在都是这样，指做官就得拜迎官长，鞭挞黎庶。　〔生事〕生计。　〔南亩田〕周族兴起于渭水流域，渭水是由西向东流的。沿岸开辟的田地，其水沟和道路都是南北向，所以《诗经》谈到田地，常常要说南亩。这里只是泛指田地。　〔世情〕这里指用世的心情。　〔付与东流水〕是说不再顾念。　〔旧山〕犹言家山、故乡。　〔为衔句〕衔，犹言奉。迟回，犹徘徊，这里指内心迟疑不决。这是说本来想弃官归隐，但担任这个职务又是奉了皇帝的命令的，因此不免迟疑。　〔乃知二句〕梅福，西汉末年人，曾任南昌尉，王莽专权时，他抛弃官职、家庭走了，当时传说成了仙，后来却有人在会稽看见他。徒为尔，空这样做了。归去来，陶潜（渊明）曾任彭泽县令，不久辞职回家，写了《归去来辞》，表示自己的愉快。这是说我知道成仙原是假的，梅福只是空这样做做罢了，转过来，倒觉得陶渊明的辞官归隐，真值得人怀想。

这篇诗是作者初次做官的感受。由于不能够低声下气地侍奉官长，耀武扬威地欺负人民，他果然不久就辞职了。

高适，字达夫，渤海蓨（今河北省沧县）人，生于周圣神皇帝圣历三年（即久视元年〔700〕），死于代宗李豫永泰元年（7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