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刘 蕡

上帝深宫闭九阍，巫咸不下问衔冤。

黄陵别后春涛隔，湓浦书来秋雨翻。

只有安仁能作诔，何曾宋玉解招魂？

平生风义兼师友，不敢同君哭寝门。

〔哭刘蕡（fén）〕蕡字去华，昌平（今北京市昌平区）人，大和二年（828），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试，在对策中猛烈抨击宦官专权乱政，请求皇帝消灭他们。考官赞赏他的文章，但因惧怕宦官，不敢录取。后又遭诬陷，被贬为柳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司户参军，会昌二年（842）死去。这是李商隐在长安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之后所写的悼诗之一。　〔上帝二句〕阍（hūn），门。九阍即九重。巫咸，古代的神巫，名咸。古人认为，巫是神和人之间的使者，可代双方传达意见。这是借天上的事来说人间，痛惜刘蕡含冤被贬，皇帝高居深宫之内，也不派人下访，了解案情，给他平反。　〔黄陵句〕黄陵，山名，在今湖南省湘阴县境内。黄，旧作“广”，误。刘蕡死前一年的春天，贬官柳州时，经过黄陵，曾与正在那里客游的李商隐会面。这是写和好友最后见面的时间、地点。当时湘江之滨，正涨春涛，分别以后，竟然难以重见，像是被“春涛”阻隔了。　〔湓浦句〕湓（pén）浦，见白居易《琵琶行》注。翻，犹波动。这是说从湓浦来的信告知这个不幸消息时，又值秋雨猛下，倍觉凄凉。　〔只有二句〕安仁，潘岳字。他长于作诔（哀悼文的一种）。《文选》中收诔八篇，潘作占四篇。《招魂》，《楚辞》的一篇，王逸认为是宋玉给他的老师屈原招魂（古代希望死者复生的宗教仪式）而作的。这是说刘蕡死后，自己能像潘岳那样，作诔文以表哀悼，可是没法像宋玉那样，因为宋玉虽然写了《招魂》，又何曾能使死者复生呢？解，懂得。　〔平生二句〕平生风义，指一辈子和刘蕡以道义气节互相劝勉的关系。寝，内室。《礼记》上载孔丘的话说：“老师死了，我便在寝内哭他。朋友死了，我便在寝门外面哭他。”这是表示尊卑、亲疏有别。李商隐认为，刘蕡不但是他的益友，而且是他的良师，所以不敢将他仅仅当成朋友，哭于寝门（之外）。这也和第六句以宋玉自比，以屈原比刘相应。

刘蕡是9世纪前期一团闪耀着强光的火花，照亮了唐帝国当时的黑暗政治。虽然这团火花不久就被扑灭了，但其影响却很不小。他进士及第时，宦官头子仇士良曾指责主考官杨嗣复，说他取了一个疯子。他在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考试中没有被取，同试的李邰说：“刘蕡下第，我辈登科，实厚颜矣。”这些事实可以说明，李商隐何以在他死后，连续地写了四篇极其沉痛的悼诗。这些诗，不但使我们认识和理解了刘蕡，也同样使我们认识和理解了李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