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舍弟宗一

零落残魂倍黯然，双垂别泪越江边。

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

桂岭瘴来云似墨，洞庭春尽水如天。

欲知此后相思梦，长在荆门郢树烟。

〔宗一〕作者的堂弟。　〔残魂〕残余的魂魄，作者自指其饱受迫害以后的精神状态。　〔倍黯然〕加倍地感到情绪低沉。　〔越江〕即粤江，今名珠江。它是西江、北江、东江的总称，而柳江则是西江的支流，所以诗中也称柳江为越江。　〔一身二句〕去国，离开京城。柳州到长安水陆路合计为五千四百七十里，到洛阳水陆路合计为五千六百里，举成数说，则为六千里。古人称因罪贬官远方为“投荒”。作者永贞元年被贬，而此诗作于元和十一年（816），恰好是十二个年头。这两句极写自己的境遇，点明“残魂倍黯然”之故。　〔桂岭句〕桂岭，山名，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贺州市东北。广西一带，秦时是桂林郡，其地可简称为桂。所以桂岭也可借来泛称广西一带的山。瘴，见白居易《新丰折臂翁》注。这句实写自己在这里的生活环境。　〔洞庭句〕宗一由柳州到江陵去，要经过洞庭湖。时当暮春，湖水浩淼，所以说“春尽水如天”。这句虚写想象中宗一途中所见景色。　〔欲知二句〕荆门，见王维《汉江临眺》注。郢（yǐng），战国时楚国的都城，故地在今湖北省江陵县西北。荆门、郢树，是宗一今后居留之地，所以别后相思成梦，也会老是在这些地方。

这篇诗刻画了诗人在政治生活的道路上再次蹉跌时又和亲人分别的痛苦心情。和上篇一样，用意虽然沉痛，出笔却很含蓄，耐人寻味。末句“烟”字，有人认为不稳，本来应用“边”字，因避上文“越江边”之“边”而改掉了。这话不无理由。但“烟”字和上句“梦”字也相关合，以烟树之迷离，见梦境之缥缈，构思也是很巧妙的。这在美学上是因病成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