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 恼 曲

藕丝作线难胜针，蕊粉染黄那得深？

玉白兰芳不相顾，青楼一笑轻千金。

莫言自古皆如此，健剑刜钟铅绕指。

三秋庭绿尽迎霜，唯有荷花守红死。

庐江小吏朱斑轮，柳缕吐牙香玉春。

两股金钗已相许，不令独作空城尘。

悠悠楚水流如马，恨紫愁红满平野。

野土千年怨不平，至今烧作鸳鸯瓦。

〔懊恼曲〕原为六朝民谣。　〔藕丝四句〕六朝以来，女子化妆，除施朱敷粉之外，还在眉间额上涂上黄粉，称为约黄。这种黄粉取自花蕊，色泽很淡。参卢照邻《长安古意》注。青楼，见曹植《美女篇》注。这是写男女之间，感情很不容易投合，要美女以那种比千金还贵重的一笑来对某一位男子，其困难有如以藕丝当线去穿针，用蕊粉染黄而要它呈现深色，或者要以白为美的玉和以香为美的兰这两种特性不同的东西互相看顾（重视）一般。　〔莫言四句〕健剑，犹言利剑。刜（fú），击。这是承上反说，意谓人的性格刚柔不同。男女感情固然难以契合，而契合之后，当外界施加压力，要拆散他们的时候，有的就逆来顺受，如铜钟之被利剑劈开，或铅条可以随意曲绕在指头上；有的坚贞不屈，如深秋九月庭中树木遭霜打由绿变黄时，荷花却一直到花瓣坠落也不改变它的红色。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庐江句〕庐江小吏，指焦仲卿。朱斑轮，指《焦仲卿妻》中婆媳决裂之后，仲卿送兰芝回家，即“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一段情事。这里转入诗中所咏本事。　〔柳缕句〕柳缕，柳条。牙，同芽。香玉，指柳絮，它白而不香，但柳絮又称柳花，所以由花而联想到香，这里是诗人的视觉与嗅觉的通感在起作用。李白《金陵酒肆留别》也说：“风吹柳花满店香。”这句是点缀春景。　〔两股句〕陈鸿《长恨传》、白居易《长恨歌》写唐玄宗曾以金钗两股赐予杨贵妃，和她定情。这里用这个典故，来说明仲卿、兰芝的关系。但仲卿和兰芝是汉人，而玄宗、杨妃则是唐人，咏汉事，用唐典，这是诗人疏忽的地方。　〔不令句〕空城，指庐江。这是说仲卿夫妇决定双方殉情，谁也不使对方独自化为庐江的尘土。　〔楚水〕庐江，汉末郡治在今安徽省潜山县，潜水流过境内，其地古属楚国，所以称为楚水。　〔恨紫句〕恨紫愁红，指盛开的花也由于受到这个悲剧的感染而带有愁恨，与上“柳缕”句相应。　〔野土二句〕从《焦仲卿妻》末段“中有双飞鸟”情节生出。鸳鸯瓦，见白居易《长恨歌》注。

这篇诗是感怀焦仲卿和刘兰芝的悲剧的。诗的后半是咏叹，而前半则是议论，根本没有叙事，与王维《夷门歌》等的写法完全不同。值得注意的是，诗中议论纯以形象出之。那些把议论和形象思维对立起来的人，读了这类作品，应当多少受到一些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