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饮

卜夜容衰鬓，开筵各异方。

烛分歌扇泪，雨送酒船香。

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战场。

谁能辞酩酊，淹卧剧清漳？

〔卜夜句〕春秋时齐国的陈完请桓公饮酒，桓公很愉快，要在晚上继续喝下去。陈完回答说：“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古人迷信，凡是比较重大的事，都要卜卦，请国君饮酒，也算大事，所以陈完这么回答。后人因称昼夜聚饮不休为卜昼卜夜。衰鬓，衰白的头发，代称年老体弱。其实这时诗人才四十来岁。这是说容许像我这样的人夜间饮酒，亦即我因生活无聊，只好夜间饮酒。　〔开筵句〕异方，指梓州（今四川省三台县）。这时，诗人在东川节度使柳仲郢幕府中掌书记。这句以“异方”补足上句“卜夜”之故。　〔烛分句〕烛泪，见杜牧《赠别》注。歌扇，古代歌妓所用团扇。当时或有某一妓女感怀身世，曾于筵前歌唱时流泪，诗人对她表示同情，因而认为烛之流泪，也是为了分担她的痛苦。　〔船〕这里指容积较大的酒器。　〔江海句〕诗人于大中五年（851）七月离开长安，到柳仲郢幕府工作，到大中八年作此诗时，恰是三年。江海，在古代典籍中常与魏阙（朝廷）对言，指京城以外较偏远的地方。　〔乾坤句〕是泛言时势很艰难。从安史之乱以后，唐朝内则有藩镇叛乱，外则有各族入侵，一直没有过什么好日子。　〔谁能二句〕酩酊（mǐng dǐng），大醉的样子。淹，留。剧，甚。刘桢《赠五官中郎将》：“余婴沉痼疾，窜身清漳滨。”这里是以刘桢卧病漳水之滨自比，认为自己比他还要无聊，所以不辞一醉。

这是作者在浮沉下僚的生活中所发出的慨叹。在古人集中，这一类的诗是常见的，值得注意的是，他将自己的和国家的命运联系起来了。王安石特别推重五、六两句，也应当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不独风格老健为可爱可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