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日王世系及即位治绩
今王,本吠奢种也,字曷利沙伐弹那1,唐言喜增。君临有土,二世三王。父字波罗羯罗伐弹那2,唐言光增。兄字曷逻阇伐弹那。唐言王增。王增以长嗣位,以德治政。时东印度羯罗拿苏伐剌那唐言金耳。国设赏迦王唐言月。每谓臣曰3:“邻有贤主,国之祸也。”于是诱请,会而害之。人既失君,国亦荒乱。时大臣婆尼,唐言辩了。职望隆重,谓僚庶曰:“国之大计,定于今日。先王之子,亡君之弟,仁慈天性,孝敬因心,亲贤允属,欲以袭位。于事何如?各言尔志。”众咸仰德,尝无异谋。于是辅臣执事咸劝进曰:“王子垂听,先王积功累德,光有国祚。嗣及王增,谓终寿考,辅佐无良,弃身仇手,为国大耻,下臣罪也。物议时谣,允归明德。光临土宇,克复亲仇,雪国之耻,光父之业,功孰大焉?幸无辞矣!”王子曰:“国嗣之重,今古为难,君人之位,兴立宜审。我诚寡德,父兄遐弃,推袭大位,其能济乎?物议为宜,敢忘虚薄?今者殑伽河岸,有观自在菩萨像,既多灵鉴,愿往请辞。”即至菩萨像前,断食祈请。菩萨感其诚心,现形问曰:“尔何所求,若此勤恳?”王子曰:“我惟积祸,慈父云亡;重兹酷罚,仁兄见害。自顾寡德,国人推尊,令袭大位,光父之业。愚昧无知,敢希圣旨!”菩萨告曰:“汝于先身,在此林中为练若苾刍4,而精勤不懈。承兹福力,为此王子。金耳国王既毁佛法,尔绍王位,宜重兴隆,慈悲为志,伤愍居怀,不久当王五印度境。欲延国祚,当从我诲,冥加景福,邻无强敌。勿升师子之座,勿称大王之号。”于是受教而退,即袭王位,自称曰王子,号尸罗阿迭多。唐言戒日。
现在的国王,本来属于吠奢种姓,名字叫曷利沙伐弹那,(唐朝语言称喜增。)拥有疆土,两代出了三个君王。父亲名叫波罗羯罗伐弹那,(唐朝语言称光增。)兄长名叫曷逻阇伐弹那。(唐朝语言称王增。)王增因年长继位,以恩德治理政事。当时东印度羯罗拿苏伐剌那(唐朝语言称金耳。)国的设赏迦王(唐朝语言称为月。)经常对臣下说:“邻邦有贤明的君主,就是我国的祸患。”于是诱请王增赴会,因而杀害了他。人们失去了国君,国家陷入混乱之中。这时大臣婆尼,(唐朝语言称辩了。)位高望重,对僚属说:“国家的兴亡大事,决定于今日。先王的儿子,新亡君主的弟弟,天性仁慈,内心孝敬,为亲戚贤人所归心,想要推举他继位。此事到底如何?各位谈谈自己的意见。”众人都仰慕喜增的德行,没有其他意见。于是辅政大臣都劝喜增登位,说:“请王子听臣下陈述。先王积累功德,享有国政。传位给王增之后,本以为尽享天年,而因辅佐者不得力,丧身于敌人之手,成为国家的大耻辱,是臣下的罪过。众人议论与外界谈说,都归心于英明的王子,望亲自治理天下,报杀亲之仇,洗刷国家的耻辱,光大父亲的基业,功劳哪有比这更大的呢?期望不要推辞!”王子说:“继位的重任,古今都是难事,统治天下之位,有关国家兴亡,应该谨慎。我实在德行微薄,父兄辞世,推举我继承大位,怎么能担当大任呢?众人议论以为我合适,我岂能忘记自己的虚薄?现在殑伽河岸边有观自在菩萨像,非常灵验,我想前往祈请。”于是到菩萨像前,断绝饮食,一心祈请。菩萨为其诚心感动,就显现原形,说:“你有什么祈求,竟如此殷勤恳切?”王子说:“我因灾祸累积,慈父去世,残酷的处罚加剧,仁德的兄长又被杀害。自己顾及到德行微薄,而国人拥戴,推举我继承大位,光大父亲的业绩。我愚昧无知,祈求菩萨指点。”菩萨告诉他说:“你在前世,在这片树林中做比丘,而精诚勤奋不懈怠。承借这个福分,做这个国家的王子。金耳国王毁弃佛法,你继承王位后,应重新使佛法兴盛,以慈悲为志向,常怀怜悯之心,不久就将统治五印度之境。如想延长国运,就要遵从我的教诲,这样神明就会赐福,使邻邦没有强敌。但你不要登国王之位,不要称大王的名号。”喜增受教后返回,即继承王位,自称为王子,号为尸罗阿迭多。(唐朝语言称戒日。)
注释 1曷利沙伐弹那:印度历史上的著名国王,意译为喜增。其祖先曾建都于北方的萨他泥湿伐罗,曷利沙伐弹那于公元606年继位,时年十七。后移都曲女城,重新统一笈多王朝崩溃后分裂的北印度。2波罗羯罗伐弹那:其义为光增,是萨他泥湿伐罗国普西亚布蒂王朝的国王。约在公元580年左右登基,病卒于公元606年。3羯罗拿苏伐剌那:国名,意译作金耳,其都城在今印度西孟加拉邦的中部。4练若苾刍:居住在山林中的比丘。练若,梵语阿练若之略称,意为森林。
于是命诸臣曰:“兄仇未报,邻国不宾,终无右手进食之期1。凡尔庶僚,同心戮力!”遂总率国兵,讲习战士。象军五千,马军二万,步军五万,自西徂东,征伐不臣。象不解鞍,人不释甲,于六年中,臣五印度。既广其地,更增甲兵,象军六万,马军十万。垂三十年,兵戈不起,政教和平,务修节俭,营福树善,忘寝与食。令五印度不得啖肉,若断生命,有诛无赦。于殑伽河侧建立数千窣堵波,各高百余尺。于五印度城邑、乡聚、达巷、交衢,建立精庐,储饮食,止医药,施诸羁贫,周给不殆。圣迹之所,并建伽蓝。五年一设无遮大会,倾竭府库,惠施群有,唯留兵器,不充檀舍。岁一集会诸国沙门,于三七日中,以四事供养,庄严法座,广饰义筵,令相榷论,校其优劣,褒贬淑慝,黜陟幽明。若戒行贞固,道德纯邃,推升师子之座,王亲受法;戒虽清净,学无稽古,但加敬礼,示有尊崇;律仪无纪,秽德已彰,驱出国境,不愿闻见。邻国小王、辅佐大臣,殖福无怠,求善忘劳,即携手同座,谓之善友。其异于此,面不对辞,事有闻议,通使往复。而巡方省俗,不常其居,随所至止,结庐而舍。唯雨三月,多雨不行。每于行宫日修珍馔,饭诸异学,僧众一千,婆罗门五百。每以一日分作三时,一时理务治政,二时营福修善,孜孜不倦,竭日不足矣。
这时,他命令臣属说:“我兄长的仇恨没有报,邻国不归顺,就没有右手进食的日子。你们各位臣僚,要同心协力。”于是统领全国军队,训练士兵。这时,有象军五千人,马军两万人,步军五万人,从西向东,征伐不臣服者。象不解下鞍座,人不解下铠甲,在六年之中,征服了五印度。拓展土地之外,又增加了铠甲兵器,象军六万人,马军十万人。将近三十年,没有战争,政治清明和平,致力于节俭,营植福德,忘记了寝食。下令五印度国不能吃肉,如果杀害生命,就诛杀而不赦免。在殑伽河边建立起几千座佛塔,各高一百多尺。在五印度的城池、乡落、街巷、要道,建立精舍,储积粮食,配备药品,施舍给贫苦者,救济不充裕者。凡有佛陀遗迹之处,都建立寺院。五年中设一次无遮大会,竭尽府库收藏,施舍给众生,只留下兵器,不用以布施。一年中招集一次各国的僧徒,在逢三、逢七之日,以衣服、卧具、饮食、汤药四项供养,装饰讲法之座,广设座席,让他们商榷辩论,评论优劣,褒扬善者,贬斥恶者,罢黜昏暗者,提升清明者。如果恪守戒律,品德纯粹深邃,推举他登上狮子座,戒日王亲自听他讲授佛法;如果遵守戒律,但学识不足,只是加以礼遇,表示尊重之意;如果不遵守戒律,劣迹昭著,便驱逐出国境,不愿相见。邻近小国君王,辅佐他们的大臣,如勤勉造福于民,求善事而忘辛劳,就携手同坐,称为善友。而与此不同者,即使见面也不交谈,有事要商议,就派遣使者往来办理。巡察各地,考察民俗,不常居住一地,随所到之处,搭屋而居。只在雨季的三个月,以多雨不远行。每每在行宫中准备好饭好菜,宴请各教派人士,僧徒一千人,婆罗门五百人。又常把一天分为三个时段,一个时段料理政事,两个时段造福行善,孜孜不倦,从早忙到晚还嫌不足。
注释 1右手进食:古代印度以右为尊,故进食以右手。此处当是比喻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