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著与世亲故事

城西南五六里，大庵没罗林中有故伽蓝，是阿僧伽唐言无著。菩萨请益导凡之处。无著菩萨夜升天宫，于慈氏菩萨所受《瑜伽师地论》《庄严大乘经论》《中边分别论》等1，昼为大众讲宣妙理。庵没罗林西北百余步，有如来发、爪窣堵波。其侧故基，是世亲菩萨从睹史多天下见无著菩萨处。无著菩萨，健驮逻国人也，佛去世后一千年中，诞灵利见，承风悟道，从弥沙塞部出家修学2，顷之回信大乘。其弟世亲菩萨于说一切有部出家受业，博闻强识，达学研机。无著弟子佛陁僧诃唐言师子觉。者，密行莫测3，高才有闻。二三贤哲每相谓曰：“凡修行业，愿觐慈氏，若先舍寿，得遂宿心，当相报语，以知所至。”其后师子觉先舍寿命，三年不报。世亲菩萨寻亦舍寿，时经六月，亦无报命。时诸异学咸皆讥诮，以为世亲菩萨及师子觉流转恶趣，遂无灵鉴。其后无著菩萨于夜初分，方为门人教授定法，灯光忽翳，空中大明，有一天仙乘虚下降，即进阶庭敬礼无著。无著曰：“尔来何暮？今至何谓？”对曰：“从此舍寿命，往睹史多天慈氏内众莲花中生，莲花才开，慈氏赞曰：‘善来广慧，善来广慧。’旋绕才周，即来报命。”无著菩萨曰：“师子觉者，今何所在？”曰：“我旋绕时，见师子觉在外众中，耽著欲乐，无暇相顾，讵能来报？”无著菩萨曰：“斯事已矣。慈氏何相？演说何法？”曰：“慈氏相好，言莫能宣。演说妙法，义不异此，然菩萨妙音，清畅和雅，闻者忘倦，受者无厌。”

都城西南五六里，大庵没罗林中有一所旧寺院，这里是阿僧伽（唐朝语言称无著。）菩萨请教和开导俗人的地方。无著菩萨在夜晚升上天宫，在慈氏菩萨那里接受《瑜伽师地论》《庄严大乘经论》《中边分别论》等，白天便为大众宣讲精妙的义理。庵没罗林西北一百多步，有收藏如来头发与指甲的佛塔。塔旁的旧基址，是世亲菩萨从睹史多天下凡来会见无著菩萨的地方。无著菩萨，是健驮逻国人，在佛陀去世一千年后诞生，接受佛教感化而悟道，在弥沙塞部出家修学，很快便转而信仰大乘。他的弟弟世亲菩萨在说一切有部出家受教，学识渊博，记忆力强，透彻理解，研究要点。无著的弟子佛陁僧诃，（唐朝语言称师子觉。）持戒密行，人莫能测其高深，以卓有才华而闻名。这两三位贤哲常常互相说：“所有修行的人，都想觐见慈氏菩萨。如果谁先归天，得以实现夙愿，应该报告，以使别人了解他到了什么地方。”其后师子觉先死，三年中没有通报信息。世亲菩萨不久也去世了，过了六个月，也没有通报信息。这时一些异教学者都加以讥笑，以为世亲菩萨和师子觉已转生到恶道中，于是便没有灵验了。其后无著菩萨在夜幕初降时，正为门人讲授禅定之法，灯光忽然暗淡，空中大放光明。有一位天仙凌空而降，随即踏阶进庭，向无著施礼。无著说：“你为什么来得这样晚？现在有何事相告？”天仙回答说：“我在这里去世后，前往睹史多天，在慈氏菩萨的众多莲花中转生。莲花刚开放，慈氏菩萨就赞美说：‘好啊，广慧！好啊，广慧！’我才环绕莲花转了一圈，就来向你通报信息。”无著菩萨说：“师子觉现在在哪里？”天仙说：“我环绕莲花时，看到师子觉在世俗之人中，沉湎于爱欲欢乐，没有时间看我一眼，哪能来通报信息呢？”无著菩萨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慈氏菩萨是什么相貌？讲说什么佛法？”天仙说：“慈氏菩萨的相貌之好，是言语所不能表达的。他讲说精妙的佛法，义理与你没有不同。然而菩萨的声音，清亮流畅，柔和高雅，听的人忘记了疲倦，接受的人没有厌烦的。”

注释　1《瑜伽师地论》：大乘佛教瑜伽行派理论的基本论著。相传为弥勒佛所说，其实为无著所著。玄奘有完整译本，共一百卷。《庄严大乘经论》：无著撰，大乘佛教的重要论著，唐朝时波罗颇蜜多罗将其译为汉文，名《大乘庄严经论》，十三卷。《中边分别论》：与《庄严大乘经论》同为弥勒所说五论之一，或题世亲著，或题无著撰。玄奘译本名为《辩中边论》，共三卷。2弥沙塞部：小乘佛教部派之一，即化地部。3密行：意为持戒秘密行，所谓“蕴己善行不欲彰外也”。

无著讲堂故基西北四十余里，至故伽蓝，北临殑伽河，中有砖窣堵波，高百余尺，世亲菩萨初发大乘心处。世亲菩萨自北印度至于此也，时无著菩萨命其门人，令往迎候，至此伽蓝，遇而会见。无著弟子止户牖外，夜分之后，诵《十地经》1，世亲闻已，感悟追悔：“甚深妙法，昔所未闻，诽谤之愆，源发于舌，舌为罪本，今宜除断。”即执铦刀，欲自断舌。乃见无著住立告曰：“夫大乘教者，至真之理也，诸佛所赞，众圣攸宗。吾欲诲汝，尔今自悟。悟其时矣，何善如之？诸佛圣教，断舌非悔。昔以舌毁大乘，今以舌赞大乘，补过自新，犹为善矣。杜口绝言，其利安在？”作是语已，忽不复见。世亲承命，遂不断舌。旦诣无著，谘受大乘。于是研精覃思，制大乘论，凡百余部，并盛宣行。

从无著讲堂故址向西北走四十多里，到旧寺院，北边濒临殑伽河，寺院中有座砖塔，高一百多尺，是世亲菩萨最初发愿学大乘佛教的地方。世亲菩萨从北印度到了这里，当时无著菩萨命令他的门人前往迎接，到了这所寺院，两人会面。无著的弟子站立在窗外，半夜之后，诵读《十地经》。世亲听到后，受到感悟而追悔：“如此精妙的佛法，从前没有听说过。诽谤的罪过，源起于舌头。舌头为罪过的根源，现在应该割断。”便拿起锋利的刀子，想自断舌头。只见无著菩萨站在面前告诉他：“大乘佛教，是最高的真理。所有的佛都赞美它，各位圣人都尊奉它。我想教诲你，现在你已自己觉悟。觉悟很及时，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对诸佛的圣教来说，割断舌头不是悔悟。从前用舌头诋毁大乘，而今用舌头赞美大乘，改过自新，还是好事。闭口不说话，利益在哪里？”说过这番话，忽然不见了。世亲秉承教诲，于是不断舌头，第二天早上前往无著住处，请教大乘学说。于是精心研究，深入思考，撰写大乘论著，共一百多部，都广为传布。

从此东行三百余里，渡殑伽河，北至阿耶穆佉国。中印度境。

从这里向东行走三百多里，渡过殑伽河，向北抵达阿耶穆佉国（在中印度境内）。

注释　1《十地经》：即《华严经》中的《十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