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龙猛与提婆

城南不远有故伽蓝，傍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昔者，如来曾于此处现大神通，摧伏外道。后龙猛菩萨止此伽蓝。时此国王号娑多婆诃，唐言引正。珍敬龙猛，周卫门庐。时提婆菩萨自执师子国来求论义，谓门者曰：“幸为通谒。”时门者遂为白。龙猛雅知其名，盛满钵水，命弟子曰：“汝持是水，示彼提婆。”提婆见水，默而投针。弟子持钵，怀疑而返。龙猛曰：“彼何辞乎？”对曰：“默无所说，但投针于水而已。”龙猛曰：“智矣哉，若人也！知幾其神，察微亚圣，盛德若此，宜速命入。”对曰：“何谓也？无言妙辩，其在是欤？”曰：“夫水也者，随器方圆，逐物清浊，弥满无间，澄湛莫测。满而示之，比我学之智周也，彼乃投针，遂穷其极。此非常人，宜速召进。”而龙猛风范懔然肃物，言谈者皆伏抑首。提婆素挹风徽，久希请益，方欲受业，先骋机神，雅惧威严，升堂僻坐，谈玄永日，辞义清高。龙猛曰：“后学冠世，妙辩光前，我惟衰耄，遇斯俊彦，诚乃写瓶有寄，传灯不绝，法教弘扬，伊人是赖。幸能前席，雅谈玄奥。”提婆闻命，心独自负，将开义府，先游辩囿，提振辞端，仰视质义。忽睹威颜，忘言杜口，避坐引责，遂请受业。龙猛曰：“复坐，今将授子至真妙理，法王诚教。”提婆五体投地，一心归命，曰：“而今而后，敢闻命矣。”

在都城南面不远处，有所旧寺院，旁边有座佛塔，是无忧王所建造的。从前，如来曾在这里显示大神通，摧败降伏外道。后来龙猛菩萨居住在这所寺院。当时这个国家的君王号称娑多婆诃，（唐朝语言称引正。）珍视敬重龙猛，派人为他警卫门户。这时提婆菩萨从执师子国前来，以求和龙猛辩论，他对守门人说：“请你为我通报一下。”这时守门的人就为他禀报了。龙猛原本知道提婆的名声，就盛满了一钵水，命令弟子说：“你拿上这钵水，给提婆看一看。”提婆见过水后，默默不语，投进去一根针。弟子拿着钵，疑惑地返回。龙猛说：“他说了什么话？”弟子回答：“他沉默没有说话，只是把针投进水里而已。”龙猛说：“这个人聪明啊！了解事情的幾微达到神奇的地步，体察精妙之处仅次于圣人，才德如此高，应赶紧请他进来。”弟子说：“这是什么意思？不说话而成为精妙的辩论，就是这样的吗？”龙猛说：“水这种物质，随着容器变化而有方圆，依周围物体而有清浊，弥漫而无间隙，纯净而不能测度。装满水而给他看，是比喻我学问的渊博周遍，他却投进针，是要穷尽我学问的要旨。这不是一般人，应赶快请进来。”龙猛一向有气度，凛然严肃，和他谈话的人都低着头。提婆一向敬佩他的美德，很久就盼望向他求教，正要受业时，先显示机智神妙，由于畏惧龙猛的威严，上堂后在偏僻处坐下，整日谈论玄理，辞义清高。龙猛说：“你这位后辈学人，才学高过世人，精妙的论辩超越前贤，我在衰老之时，遇上这样的卓越人才，实在是泻瓶有寄托，事业不会中断，佛教的弘扬，就靠你了。希望能靠近些，畅谈玄妙的教义。”提婆听到这段话，心中暗自高兴，将要开讲经论时，先与龙猛论辩，提起话头，仰视而质疑。忽然看到龙猛的威严相貌，忘记了内容，不敢开口，于是退下座席责备自己，请求指教。龙猛说：“再坐下来。现在将传授给你最高的道理，是如来真实的教导。”提婆行五体投地之礼，一心归向于龙猛，说：“从今以后，愿听从您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