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会见戒日王

初，受拘摩罗王请白1，自摩揭陁国往迦摩缕波国2。时戒日王巡方在羯朱嗢祇逻国，命拘摩罗王曰：“宜与那烂陁远客沙门速来赴会。”3于是遂与拘摩罗王往会见焉。戒日王劳苦已曰：“自何国来，将何所欲？”对曰：“从大唐国来，请求佛法。”王曰：“大唐国在何方？经途所亘，去斯远近？”对曰：“当此东北数万余里，印度所谓摩诃至那国是也4。”王曰：“尝闻摩诃至那国有秦王天子5，少而灵鉴，长而神武。昔先代丧乱，率土分崩，兵戈竞起，群生荼毒，而秦王天子早怀远略，兴大慈悲，拯济含识，平定海内，风教遐被，德泽远洽，殊方异域，慕化称臣。氓庶荷其亭育，咸歌《秦王破阵乐》6。闻其雅颂，于兹久矣。盛德之誉，诚有之乎？大唐国者，岂此是耶？”对曰：“然。至那者，前王之国号；大唐者，我君之国称。昔未袭位，谓之秦王；今已承统，称曰天子。前代运终，群生无主，兵戈乱起，残害生灵。秦王天纵含弘，心发慈愍，威风鼓扇，群凶殄灭，八方静谧，万国朝贡。爱育四生，敬崇三宝，薄赋敛，省刑罚，而国用有余，氓俗无宄，风猷大化，难以备举。”戒日王曰：“盛矣哉！彼土群生，福感圣主。”

当初，我接受拘摩罗王的邀请，从摩揭陀国前往迦摩缕波国。其时戒日王在羯朱嗢祇逻国巡视，命令拘摩罗王说：“你可与那烂陀寺远道而来的沙门赶快来赴会。”于是我就和拘摩罗王前去会见他。戒日王在慰问之后说：“你从哪国来？打算做什么？”我回答说：“我从大唐国前来，想要寻求佛法。”戒日王说：“大唐国在什么地方？路途所经过，离这里有多远？”我回答说：“大唐国在此东北方向几万里之外，就是印度所说的摩诃至那国。”戒日王说：“曾经听说摩诃至那国有位秦王天子，年少聪明伶俐，成年后英明勇武。从前先代丧乱，国内分崩离析，战事不断，百姓遭难，而秦王天子早就深怀远大谋略，大发慈悲之心，拯救生灵，平定天下，教化远传，德泽远布，外国异邦，都仰慕教化而称臣。民众蒙受养育之恩，都歌唱《秦王破阵乐》。听到人们对他的赞颂，已经很久了。对他盛大德行的称誉，果真有其事吗？大唐国难道就是这个国家吗？”我回答说：“是的。至那，是前代国王的国号；而大唐，则是当今皇上的国号。从前他未登位时，称为秦王，现在已继位，称为天子。前代国运已尽，众生没有主宰，战乱纷起，残害生灵。秦王天性胸怀博大，心发慈悲怜悯，威风震慑天下，一切凶恶的敌人都被歼灭，八方安宁，万国贡奉。他爱护一切生灵，敬重佛家三宝，降低税收，减省刑罚，于是国家用度有余，民众没有违法的，风尚大为改变，难以一一列举。”戒日王说：“真是壮举啊！那里的众生能获得这种幸福，应该要感谢圣明的君主！”

注释　1拘摩罗王：又作鸠摩罗，东印度迦摩缕波国国王，与戒日王同时代。戒日王与他结盟，大大增强了对抗设赏迦王的实力。2摩揭陁：国名，详见本书第八卷卷首。3那烂陁远客沙门：指玄奘。玄奘在印度期间，曾在摩揭陀的那烂陀寺院求学五年。4摩诃至那国：古代印度对“中国”的称呼。5秦王天子：指唐太宗李世民。6《秦王破阵乐》：唐乐曲名。唐初制成，贞观七年（633），太宗制《破阵乐舞图》，后令魏徵、虞世南等改制歌词，更名为《七德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