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德育之二:审美教育的独立精神
马尔库塞曾批判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工业极权化中出现“单向度的人”,那些一味认同现实、缺乏否定和想象能力的人。网络的新闻、娱乐、营销视频占据闲暇,同质的消费内容与快餐文化成为大众的精神集中地,社会价值被商业利益冲击紊乱,有的人被欲望迷失自我。保有精神文化的自主权、心灵自洽的人,作为自由自觉的活动者,应对雷同的模板对象,拥有鉴别、取舍、改善的创造资源——内在审美自由。
近年来我国的学校美育受到关注,与德育、智育体育并入国家教育规划,将推进美育的哲理纵深发展,成为重要学科教育部门,以应对功利性经济带来的精神钝化等社会问题。美育即审美教育,是情操教育和心灵教育,不仅能提升人的审美素养,也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情感、趣味、气质、胸襟,激励人的精神,温润人的心灵。[6]
美育的精神独立要求与媒介信息保持必要的距离,耐心赏鉴高雅严肃文艺,审慎对待大众文化,甄别美丑善恶、拒绝污染信息影响人的心灵敏锐度,防范因低俗感性失去理性精神而空虚枯燥。面对审美客体,需要以人性之善良真诚、品位之开明高雅来审度把关,取舍依据的基本原则是善的升华,审美过程是否能带来自身道德的美好感动;如没有美德价值的共鸣,那么该客体不合乎自身的健康人格需要,当敬而远之。毕竟,美育的目的是为了提高鉴赏力和创造力,并非为了降低认知标准或沉沦庸俗。在西方外来低俗商业文化冲击本土经济时,我们除了保持理性和自觉鉴别之外,也需要优质活泼的美育内容滋养心灵,所幸中华传统美学正在多元修复的更新进程中,现已逐渐走进人们视野。
中国传统美育注重内在精神,通过艺术美及自然美,培养人们具有发现美的本质和规律的能力,确立人们正确的审美观,怡情养性,化育超然物外、美好自得的理想人格,按“美的尺度”造就时代人才。[7]春秋战国时期礼乐文化精神在儒家延续发展,他们“克己复礼”,通过艺术乐教,“八音克偕,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尚书》)。引导人的外在行为之美和内在人格之善,影响了中国文化和审美意识。孔子倡导“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艺术美育感化君子,“游于艺”体现人的文化修养和道德素养,游艺者始终“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审美往往超越世俗,感悟艺术之灵动、自然之绝工,那些存于人的感知中的美正是解放现实束缚的自由力量,是在纯粹美好中治愈心灵的良药。珍视和创造艺术美,即是保持自我空间的独立精神,实现审美意识的主观能动性。
美学界学者姚全兴曾提及“中国古代审美教育突出人格道德的完成。儒家美育要求善美统一、礼乐相成,然而有强调善对美的制约,礼对乐的拘束,从而人格道德的完成,成为中国古代审美教育的最高目标”。以美为形式中介,“以美引善”[8],在美的对象感化中进入善德境界。
审美是超越日常生活,非功利性的精神活动。道家的审美尊重人的自然本性,欣赏朴实和谐、天然逍遥、不琢无形的美,与天地精神相往来、顺乎自然无容私的胸怀,追寻“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的“天地之道,圣人之德”(《庄子·刻意》)。中国诗意山水画承接老庄之悟,亲切也悠远、险峻蕴高洁,意境在入游与超脱之间,雅俗共赏,全民皆为之陶乐,精神共通。书画美作在各阶层是观赏者们精神的盛宴,也是作者与观者的品德心性之深浅定逸的直观佐证。认知与鉴赏美,领会创造美的因素条件,是大学生审美教育的重要内容和能力培养。美育的资源丰富,传输表现的方式需要提炼加工,比如附上古今对比、现代解读及人性探索或新奇联想等,在思想飞驰中加强与优秀传统文化的连接。
中国传统美育在形式上是社会典礼、家庭伦理、物质文艺的互相融合展示,在思想上以艺术美感陶冶性情、伦理教化,总体上是一种综合艺术教育。[9]将国学美育引入实践教学,在欣赏国风民乐舞、国画代表作品、名家书法、唐诗宋词、苏州园林、佛教壁画、戏曲杂技、民俗节日、茶道花卉等丰富传统文化时,拓展人文视野,访古道今,了解当时的社会政治观念及道德风度,感受古人至善至美的追求意境。指导大学生跟随新的美学中国化,发现中华美学的独特气象、显隐一体、玄远高深的美妙境界[10],成就与中华美学精神相合的超俗自由、身心和谐、雅涵美好的文化心态。
王国维先生曾感慨“盖人心之动,无不束缚于一己之利害。独美之为物,使人忘一己之利害而入于高尚纯洁之域,此最纯粹之快乐也”[11]。美育唤起人们对高雅精神、个性自由、人格美好的欣赏和向往,消解人们在科技中心主义、消费经济社会的被动困境,是人们脱离物化依赖、安顿精神家园的净域。
美育增进心灵纯净和精神富饶,德育也可以追求至善至美的境界,将德育转换为审美活动,在美的欣赏和创造中实施德育。以审美态度对待大学生,将学生视为具有优秀潜能的独特个体,多发现和欣赏青年们的美好纯粹、学思敏捷、担当奉献,在追求高质量的融合式教学中尊重学生的自主思想、保护学生的自觉创造,引导青年以厚德致学、以勇毅至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