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大理寺吕少卿致仕序①
(原文)刑部侍郎昆陵段公民造予,②请曰:“古之士官为今之理寺,③乃法司之权衡,④生人之司命,其任至重。宣德初,会稽吕公升由外台宪臣入为大理少卿,⑤恪体皇上钦恤之意,⑥遇法司具狱详献用五听、三虑,⑦以求其情,执法据律,不偏不颇,犹衡之平,犹鉴之明,哀矜之意实寓其中,吾法司亦皆倚以为平。今上引年之请。⑧得旨而归。于公自以为得,而吾辈不能忘乎情,藻辞道意愿有请焉。”⑨
予因曰:“公遭逢圣明,奋由科目,历职中外逾四十载,廉明劲造,终始弗渝,其初典一邑之教,则是师道尊严,人有矜式;⑩佥三道之宪,则风纪振扬,
狱无冤滞;至若修书秘阁、
校文春闱,
编摩有法,去取无私,是皆卓然见重于时者。
逮拜今官,存心明恕,持法平允,舆论归美,咸谓其有张释之、戴胄、王表之风 矧今圣明在御,
台洽雍熙,
政士君子有为之日。公历事四朝,荷恩素重,岂不欲鞠躬尽瘁,为国宣力?其如年迫桑榆,
精力衰微。夫四时迭运,
成功者退,天之道也,四十始仕,七十致仕,
古今之礼也。
公青年入官,兹已皓首,一旦获遂所请,其进其退盖合乎道而循乎礼,岂不宜哉。”段公喜曰:“是,足以为赠矣。”遂书此为序。
注释:①大理寺——掌管刑狱的官署,设卿(正职)与少卿(副职)。②造予——拜访我③士官——狱官;理寺,即大理寺。④法司——掌刑狱的机构,如刑部、大理寺。⑤外台宪臣——在地方执法的法官,指佥都御史。入为,进京。⑥恪(克kè粤音确)体——恭敬地领会⑦具狱详献——具狱,案情资料。详献,根据犯罪事实,按相关法律论处。五听——五声听狱讼,是古代司法官在审理案件时须遵循的要求。晋朝以注释晋律而著称的张裴对此论证道:“夫刑者司理之官,理者求情之机,情者心神之使,心感则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畅于四支,发于事业,是故奸人心愧而面赤,内怖而色夺,论罪者务本其心,审其情,精其事,近诸取身,远诸取物,然后乃可以正刑。⑧引年——退休之年。⑨辞藻道意愿有请焉——意译为请你那支生花妙笔写篇序文。⑩矜式——敬重而效法佥三道之宪——佥宪,是佥都御史的别称。此处“佥”字作动词用,即作三个道的佥都御史。明朝的行政区叫“道”,犹如今天的省。
风纪——法度、纲纪,今天叫作风与纪律。
修书秘阁——秘阁,唐宋期间指尚书省,明朝叫礼部。修书,编撰图书
校文春闱——校文,即做同考官,从举子的试卷中去劣录优。春闱,即会试,由礼部主持,因在春天二月举行,故称“春闱”。
张释之——是西汉文帝时南阳堵阳县(今河南方城东)人官任廷尉,掌管全国司法工作。由于张释之执法严明、依法办事并敢于坚持正确主张,不以个人好恶来论罪,对皇上也不阿谀逢迎,所以在他任廷尉期间避免了许多冤案,得到了当时百姓的称颂历史上有记载说:“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戴胄——(?-633)唐初大臣。字玄胤,号忠,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隋末入仕,归唐为秦王府曹参军,太宗立擢大理少卿,数犯颜执法,帝益重之。王表——是临海罗阳县的神仙,言语饮食与常人无异,维不见其形。公元251年7月归吴国,被孙权拜为辅国将军罗阳王,后又在公元252年2月离去。
(审shěn粤音诊)——况且。
治洽雍熙——治理社会和谐安定快乐。
其如年迫桑榆——其,指上文之吕升。如,如何,奈何,无可奈何年迫桑榆,指年老。全句串译为:奈何吕公年纪已老。
夫(音扶)——放在句首,表示发议论。四时,指春夏秋冬。迭运,交替运转。意为岁月如流。
致仕——退休将官职交还朝廷。
(译文)刑部侍郎昆陵郡的段民来拜访我,请求说:“古时候的狱官即是今日的大理寺,这是依法定罪的一把秤,决定人生死的机构,他的职任最重。宣德初年,会稽郡的吕升由省按察使进入朝廷为大理寺少卿,恭敬领会皇上仁厚心意,根据司法机构详细审定的案情再反复落实,以求得真实的情况,执法依法律条文,不偏不倚,就好像秤那么平,就好像镜一般明晰,怜悯的意思其实就寓于其中了,我们的司法制度亦都倚仗这种方法能够公平了。如今上奏退休的申请,得到圣旨归去,对于吕公自以为得偿所愿,但我们却不能够忘记情谊,请你那支生花妙笔写篇序言呀。”
我因此说:“吕公遇上圣明的世道,努力由科举出身,历来在朝中朝外任职超过四十年,廉洁精明有成就,始终不渝。他当初领导一县的教育,那是师道尊严,成为人们学习的楷模;当了三个省的按察使,而法制得以贯彻,牢狱里没有冤案积压;至于在礼部修史、考场选拔人材,编辑有方法,取舍没有私心,这些都很受好评。等到授予如今的官职,心存推己及人的态度,执法公平得当,舆论都认为好,都说他有张释之、戴胄、王表的风范。
况且如今圣明当政,社会和谐安乐,从政的仁人君子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吕公经历过四个朝代,承受的恩德向来深厚,难道不想鞠躬尽瘁,为国出力?无奈他已近晚年,精力衰微。岁月如流,功成身退,这是自然规律呀。四十岁开始做官,七十岁退休,古今的礼仪呀。吕公青年做官,今已白头,一旦获准他的申请,他的进与退都合符道义而且遵循礼仪呀,岂不是都是适宜的吗。”段公欢喜说:“是呀,你的话足可以作为赠言了。”于是写了这篇作为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