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处士哀辞

（原文）处士杨仲穆氏，既卒，而葬墓土之木已拱。近其子大理寺评事德敷，①间出诸名公所为行述、墓铭挽诗一编来征言。②因知处士孝友著于家庭，信义重于乡曲，尤汲汲于严训，③盖无愧于古笃行君子也。今诸子俱克树立，孙曾满前，德敷方向用于时，政誉日起，行见命书褒崇，处士荣膺赠典有日，惜乎享年不永，此缙绅君子伤悼弗能已也。④予因哀之以辞，辞曰：

繄媺人兮，世家西昌。⑤绍华宗兮绵远，承祖泽兮汪洋。矧所禀之厚兮，⑥德性孔良。⑦事亲极乎孝谨兮，教子之有义方。⑧卓行超乎等夷兮，⑨名著一乡。竟怀宝弗售兮，⑩歌《考槃》以徜徉？方期毓贞和兮臻于寿域，奚构疾兮遽致乎膏肓。遂溘然长逝兮，亲朋尽伤。修短有数兮，亦理之常。悲风哀号兮，白杨萧瑟；猿鹤惊怨兮，蕙帐凄凉。幸家庆绵延兮，兰桂袭芳。有子能官兮，政誉弥彰。谅赠典之可待兮，龙章贲乎幽堂。睇云山兮辽邈，莫致奠兮椒浆。托芜词以写中悁兮，怀高风而弗忘。

注释：①大理寺评事——是阶官，只表示官员阶级的高低，不实任其事。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唐、宋两代仅有八品官，明代为正七品，清代为从五品。②间——最近。③汲汲——急切。严训，即庭训，父亲对儿子的教诲。 ④缙绅——详685篇注③。⑤繄（医yī）——古文语助词，无义。媺，同“美”。媺人，道德高尚的人。西昌，四川县名。⑥矧（审shěn粤音诊）——况且。⑦孔良——特佳。孔，大。⑧义方——正道。⑨等夷——同辈。⑩怀宝不售——比喻怀才不遇。《考盘》——《考磐》出自《诗经·卫风》，副标题为“——归隐者自得其乐”。《考磐》描写一位在山涧结庐独居的人，自得其乐的意趣。徜（音常）徉（音羊）自由往来。膏肓（荒huāng）——心脏之下，横隔膜以上，古人认为药不到此处。病入膏肓，指绝症。溘（刻kè粤音合）然——忽然。猿鹤惊怨，蕙帐凄凉——极写物在人亡的惨况。猿与鹤都是处士生前所豢养宠物，蕙帐是以兰蕙之香（处士生前佩在衣带的香草）薰过的蚊帐。兰桂——比喻儿孙。袭芳，继承优秀传统。莫致奠——无法祭奠。椒浆，以椒浸的酒。古人用来祭奠亡灵。芜词——不美的词（谦词）。中悁（捐juān）内心的忧伤。

（译文）处士杨仲穆，已不在，而墓边的树木已合抱。近日他的儿子大理寺评事杨德敷，曾拿出几位名公所写的履历、碑铭、哀悼诗一卷来征求我作文。因此知道处士孝顺友爱著于家庭，信义重于乡里，尤其急切于严厉的家训，那是无愧于古时重操守的君子呀。如今几个儿子都有所成就，儿孙曾孙满膝前，杨德敷正在官场中大展拳脚，政治声誉日渐升起，即将见到敕书褒崇，处士荣获赠典有日，可惜啊享年不长，这是缙绅君子伤心哀悼不尽呀。我因悲哀他以写这辞，辞说：

贤人杨处士，祖籍在西昌。鼎盛宗支远，汪洋祖泽长。

况且人厚道，品行更优良。待亲极孝顺，教儿有正方。

行为高同辈，美名甲一乡。怀才终未用，遁世任徜徉。

养生望高寿，何以病膏肓。突然辞世去，亲友尽悲伤。

寿数有长短，亦是理之常。悲风伴啼哭，坟畔撼白杨。

猿惊连鹤怨，蕙帐倍凄凉。家庆幸延续，兰桂继腾芳。

有子在朝上，声誉亦传扬。褒封自可待，御笔耀坟堂。

云山天底远，无法祭椒浆。芜词表心意，高风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