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封孺人唐氏墓志铭
(原文)孺人讳慧静,姓唐氏,世为松江华亭人。①父伯华,克敦诗礼,母谢氏,有淑行。孺人自幼聪慧专静,善女红,②为亲钟爱,为择婿得同邑戴君文中。戴世家也,曾大父某仕元,为杭州元帅府万户,③大父某松江路总管,因家华亭。父文质有隐操,④母列氏,元总管某之女也。
孺人既归戴氏,⑤能执妇道,孝事舅姑,⑥岁时祭先,必躬滁祭器,治粢盛庶事,⑦必丰必洁,至如主馈待宾,⑧与内外庆吊之礼,罔弗适宜。及舅姑相继殁,相夫营葬,一循乎礼。暇则督妇亲纺绩,组紃之工,⑨能以勤俭自治,不事侈靡华饰,家人化之。妇仪母道,⑩为族姻范焉。
长子谦,卯角即有志问学,孺人尝谓夫曰:“是儿必兴吾门,不可废学。”遂遣入郡庠,从今太常少卿魏公肄举子业,
遇鬻书籍,
随其所欲,虽脱簪珥不吝。永乐甲午,
果应京闱,
荐入太学,后拜湖广道监察御史,
誉闻两京,皆慈训攸致。
岁癸丑,钦受敕命,推恩及父母,封父文中如其官秩,母孺人,与其妻宋氏,俱受显封,乡邑荣之。
五子:长即谦,次曰让、曰惠、曰迪、曰吉,吉先逝,孙男七:益、礼、行、振、本、蒙、孺。孙女四。
洪武庚戌正月七日,其生之辰,正统丙辰二月十二,
其卒之日,寿六十有七,卜以是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山先茔之次,谦闻讣几殒者再,将东归守制奉襄,以大理寺右评事,同邑俞本所为行状,
诣予泣拜请铭,予重其孝诚,有不可辞者。
於戏,孺人生于名家,来嫔德门,
为妇能孝,为母能慈,又能相夫教子,致谦之有今日,其膺寿祉,受封宜也,铭曰:
教行闺门,柔嘉维则兮。
子孙莘莘,
孔蕃硕兮。
命服有辉,昭淑德兮。胡不少延,享耄耋兮。
祔于先茔,协龟食兮,隧石有铭,永不泐兮。
注释:①松江华亭——松江,府名,今属上海市。华亭,县名,因地有华亭谷而得名。②女红——针线活。③万户——官职名,元朝设置,世袭武官,隶属行省。④隐操——不慕功名的高尚道德。⑤孺人——古代贵族或官吏的母、妻之封号。⑥舅姑——家公家婆。⑦粢(音资)盛(音成)——放在祭品中谷物。庶事,杂务。⑧主馈——负责厨房的事。⑨组紃(循xún)——扁带子叫组,圆带子叫紃 。⑩妇仪母道——为人妻的礼教,为人母的规矩。为族姻范焉——在这里作为亲戚女流的榜样。焉,于此倒装,译时放在句首。
(惯guàn)——儿童在两角处扎辫子。丱角,指少年。
太常少卿——太常,官名,九卿之一。掌礼乐郊庙社稷事宜,少卿是太常寺卿的副职。
鬻(育yù)——出卖。
永乐甲午——永乐十二年(1414)。京闱——在京城会试。下文有“荐入太学”,证明此处行文隐去“落选”两字。会试落选,才入太学“回炉”补习。
湖广——湖南湖北的合称。监察御史,都察院以都御史为长官,其次副都御史、佥都御史、监察御史。监察朝中朝外施政。
岁癸丑——宣德八年(1433)。洪武庚戌——洪武三年(1370)(陈琏亦在此年出生)。
正统丙辰——正统元年(1436)。行状——履历
於戏——於同“鸣”,戏同“呼”。鸣呼,感叹声。
来嫔(贫pín)——嫔,原指帝王女出嫁,此处泛指出嫁。来嫔,嫁来。
教行——道德教育。
柔嘉——温顺善良。维则,乃则,作为标准。兮,古文语气词,相当于白话“啊”。
莘莘——众多的样子。
耄(冒mào)(蝶dié)——七老八十。
协龟食——古人认为龟只吸雾气,不用进食,而灵魂只靠吸收祭品的气味,犹如龟一样生存。
泐阞(勒lè)岩石受水流冲刷形成的纹,此处作动词解,解作消蚀。
(译文)孺人名叫慧静,姓唐,世代是江苏松江府华亭县人,父亲唐伯华,热衷诗礼,母亲谢氏,有美好的品行。孺人自少聪敏纯洁,善长针线,受父母宠爱,为她择婿得同县的戴文中。戴是世家呀,曾祖父某出仕元朝,是杭州元帅府万户,祖父某是松江路总管,因此置家在华亭县,父亲戴文质不慕功名,母亲列氏,元总管某的的女儿呀。
孺人嫁到戴家,能够守妇道,冬年时节祭祀先人,总是亲身洗祭祀的器具,整治祭祀的果品,必是丰盛整洁,至于主持接待宾客,家内外庆贺吊唁的礼数,都很妥当。后来公婆相继去世,帮助丈夫办丧事,一于遵循礼教。空闲时督促妇人并亲自纺织绳与带,能够以勤俭持家,不铺张浪费,家人被她感化,为妇为母的言行,成为姻族的模范。
长子戴谦,儿童时就专心读书,孺人曾对丈夫说:“这个儿子必定兴旺我们的门庭,不可以耽误他的学业。”于是让他进入郡学校,跟从如今的太常寺少卿魏公学习举子的课题,遇见卖书籍的,随便他的挑选,虽是脱去簪钗耳环换书而不会计较。永乐甲午(1414)年,果然在京城应试,被举荐进入太学,后来授官作湖广道监察御史,声誉闻名于两京,都是母亲教训所致。
宣德八年,受到钦命,推恩及于父母,封父亲戴文中同他的官阶,母亲孺人,与他的妻子宋氏,都受到荣耀的封赏,乡县以他为荣。有五个儿子:长子即戴谦,次子叫戴让、叫戴惠、叫戴迪、叫戴吉,戴吉先逝。男孙七人:戴益、戴礼、戴行、戴振、戴本、戴蒙、戴瑞,孙女四人。
洪武庚戌(1370)年正月七日,是她出生的时辰,正统元年(1436)二月十二,是她死之日,寿龄六十七岁,选定于这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山祖坟旁边,戴谦听闻死讯几乎几次死去,将要东归守制进行丧事,以大理寺右评事,同邑的俞本所写的履历,面见我哭泣请求铭文,我尊重他的孝心虔诚,有不可推辞的地方。
唉,孺人生于著名家庭,嫁到德门,为妇孝顺,为母慈祥,又能够相夫教子,而致戴谦至于有今日。她获得长命而幸福,受到封赏适宜呀,铭说:
师教闺门温顺先,一门鼎盛子孙贤。
命服光鲜见淑德,未能高寿奈何天。
附葬祖坟同受祭,碑文百世永留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