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左府都督佥事刘夫人墓志铭
(原文)夫人讳慧清,姓梁氏,顺天府宛平人。祖讳某,羽林前卫指挥同知,父讳志刚,母崔氏。夫人毓秀德门,静淑有仪,为父母钟爱,今左军都督佥事刘公聚,初为金吾右卫指挥使时,夫人来归,伉俪孔谐,①恒念舅姑早世,②弗及奉侍为戚戚,时助公祀先,粢盛品物,③必精必洁,内助得宜,治家有法,尤笃内外姻属庆吊之礼。
永乐八年夏,④公扈从圣驾北征,所须糇粮衣装之类,⑤皆夫人躬理,罔有弗备,因属公竭忠所事,毋以家务为念,是年秋凯还,公进秩都指挥佥事。⑥洪熙改元之初,特升今官,来南京署府事,历十有七年,德望既隆,勋业益盛,夫人尝谓公曰:“都高位者,⑦当竭忠报国,毋恃富贵以骄人,则可永保禄位。”又虑诸子不知学,劝公延师于塾教之,期于有成。
今诸子咸克卓立,而敦礼义者,虽庭训有自,亦慈训力也。忽构疾沉绵,医药罔效,将属纩,⑧谓公曰:“我疾必不起,愿无忘平昔所言可也。”又语诸子曰:“尔等要和睦孝顺,毋骄纵、勤学业,以振家声,则我瞑目矣。”言毕翛然而逝,⑨实正统辛酉正月十九日,距所生洪武二十三年庚午五月十二,得年五十有二。丈夫子四:⑩长昱娶陈氏故;次昇,娶张氏,又次昂,娶贯氏,曰听者未娶。女一。卜于正统□□□月□□日,葬于□□之原。
公先期以本府都事萧彦俊所为来征铭,予重公之请,谊不可辞,为之铭曰:
婉婉夫人,生有淑质。相夫教子,克殚心力。
闺仪壶范,人所取则。翟茀既筚,
鱼轩亦饰。
倏焉而终,卜地维吉。纳铭幽扃,用昭懿德。
注释:①伉(抗kàng)俪(丽lì)——夫妇。②舅姑——家公家婆。早世,早逝。③粢(资zī)盛(成chéng)——装在祭祀器皿中的粮食。④永乐八年夏——按陈琏任督粮官的一次北征为永乐七年夏出征,次年夏即八年夏回。此文说“永乐八年夏出征是年秋凯还”,与史实不符。⑤5(猴hó u)粮——干粮。⑥进秩——升官;佥事,官名,协理郡政,总管文书。⑦都高位——做大官。⑧属纩(矿kuàng)临将死,为试其是否断气,以新棉放其鼻孔前端来验证,叫属纩。⑨翛——同“倏”,忽然。⑩丈夫子——长大成人的儿子。婉婉——温顺。
克殚——能尽。殚(单dān)尽。
闺仪壶(捆kǔn)范——即闺壶仪范,妇女居家的榜样。闺,女子居住的内室;壶,宫中之过道。壶,下面是个“亚”字,与水壶的“壶”下面“业”字不同。
翟(笛dí)(弗fú )——翟,山鸡尾毛,作为贵妇人所乘车子的饰物;茀,车子窗口悬挂的竹席。翟弗,引申为贵妇人身份的象征。既筚,筚,此处通“毕”,已完成。翟茀既筚,指已获得荣华富贵。
鱼轩亦饰——鱼轩,以鱼皮作装饰的车表示坐车的人身份属贵族女眷。亦饰,亦打扮亮丽。注
、
两句同义,从不同角度为特写镜头凸显女主的荣耀。
纳铭幽扃——将碑铭藏入墓门之内,从此句可以得知,墓穴女主人生前不肯轻抛头露面,死后连碑铭也不肯轻易示人。这也是身份的象征。
用昭懿德——用来表明其美德(这是向阴府地曹表明她的美德)。
(译文)夫人名叫慧清,姓梁,顺天府宛平县人。祖父名叫某,羽林前卫指挥同知,父亲名叫志刚,母崔氏。夫人出身仁德人家,文静有礼,被父母钟爱,现在的左军都督佥事刘聚,当初为金吾右卫指挥使时,夫人嫁过来,夫妻情深,经常想到公婆早早去世,来不及侍奉而伤心。当时帮助刘公祭祀祖先各种祭品,必是精致整洁。内助丈夫得体,治理家庭有办法,尤其注重内外姻亲庆贺吊唁的礼仪。
永乐八年夏,刘公跟从圣驾北征,所须的干粮衣服行装之类,都是夫人亲自料理,无不准备。并嘱咐刘公竭尽忠诚去做事,不要以家务为挂念。这年秋天凯旋回来,刘公进阶都指挥佥事。洪熙初年,特别升任今官,来南京办理府衙的事务,已经有十七年。德望兴隆,勋业更加鼎盛,夫人曾对刘公说:“做大官的人,应当竭尽忠诚报国,不要依恃富贵骄傲于人,那么就可以永保禄位。”又考虑到几个儿子不认真学习,劝刘公延请老师在塾中教育他们,希望有所成就。
如今几个儿子都能够卓然独立,而热衷礼义,虽然是父亲教导有关,亦是慈母教训的力量呀。夫人忽然得病沉重,医药无效,将近临死的时候对刘公说:“我的病必然好不了,希望不要忘记我平时所讲的话就可以了。”又对几个儿子说:“你们要和睦相处、孝顺父亲,不要骄傲放纵、要勤奋学业,以振兴家庭的声誉,那么我死而瞑目了。”说完很快就死了。实是正统辛酉(1441)年正月十九日,距所生洪武二十三年(1390)庚午五月十二,得年五十二岁。长大成人的儿子四个:长子刘昱,娶陈氏已死;次子刘昇,娶张氏;又次子刘昴,娶贯氏;叫做刘听的未娶,女儿一个。选定于正统……年……月……日,葬于……的高地。
公先行以本府都事萧彦俊所写的履历来征求铭文,我尊重刘公的请求,谊不可推辞,为她作铭说:
温顺夫人,天生其质。主持家政,用尽全力。
妇女楷模,闺门准则。出入华车,路人瞻饰。
突然西归,择地大吉。埋碑墓内,保存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