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封承德郎行在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王墓志铭
(原文)公讳朝翼,姓王氏,其先世有自南雄寓东莞者,因家焉,①祖舆,隐德弗耀;②父仲杰,有干局,③元至正中,辟惠州路掾,④著能声。以兄仲昌躬侍二亲于家,⑤及书满回,⑥悉以产业让之,人高其行。公六岁而孤,时兄朝辅尚幼,赖母安人颜氏教育。元季,乡邑抢攘,⑦遂挈之避兵惠阳,⑧子母相依为命,备尝艰苦。稍长,益知自励,然性孝友,⑨事母与兄无违礼,惠阳人士咸嗟异。⑩国朝平定岭海,始奉母兄归故里。先庐荐经兵燹,莽为丘墟,田地多为势家侵夺。间有存者,荒莱弗治,
公克殚勤勚,
以复其旧,家渐充裕。而甘淡泊,克己励行,为人所难。待亲朋以清约,
不曲狥时尚,
而改其度,尤善处乡党、姻族,遇贫窭不能自存者,
则周恤之。平生安于素分,而无慕乎外,
故与物无忤,
乐道人之善,未尝指摘其过,人以是称之。
尝语其子纶等曰:“吾先世无凉德,第不幸早孤,适丁乱离,
奔窜无宁岁。今汝曹饱食暧衣而安居,谁之力欤?朝廷之恩,先世之德也。汝曹宜勤俭和睦,以耕读为业,毋游惰自弃。”遂遣纶肄业邑庠,余各授以事,家法整整有条理,凡应官府之需未尝后期,纶果由永乐庚子贡士入太学,
授行在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
阶正六品,法得封其父母,近钦授敕命,始推恩封公如其官,及命下日,则公已捐馆矣。
配周氏,有淑德,封安人,
丈夫子五:
长子即纶,次纯,次纹、次綋、又次玧,
女三,张某、赵镛、朱陈胄,皆其婿,孙男七人,孙女五人。公生于至正丁酉十一月二十三日,终于今宣德四年二月二十日,寿七十有二,以宣德五年闰十二月初十日,葬大蓢祖茔之次。纶惧公潜德无以表襮于世,思托铭以传,具世系行实,谒予为之。窃惟古之殁而亡者,不係铭之有无,在乎承之者得人耳。公世有厚德,多贤子孙,纶方向用于时,政誉日起,显融未艾,公之宜膺褒崇,殆不止此也。然予与公为同邑,谊不可辞,因序而铭之,铭曰:
繄公之生,始则数奇。中遇圣明,安然以熙。
储祉实繁,后人之贻。天宠所加,赫其光辉。
发潜阐幽,隧石有辞。
注释:①因家焉——所以安家在这里。焉,于此。②隐德弗耀——指一生行善而未进入官场。③有干局——有办事的才能、气度。④辟(毕bì粤音霹)——官府征召授官。惠州路,在粤东的一个行政区。掾(愿yuàn),县令、县丞,第三是县掾,为前者协理政务。⑤仲昌——版本有误,应该是伯昌。⑥及书满回——指上京考核政绩满一任而回。此处文字似有脱落。⑦抢攘(壤rǎng粤音养)——掠夺。⑧挈(切qiē粤音揭)——携带。⑨孝友——对父母好为孝,对兄弟好为友。⑩咸——都,皆。嗟异,赞美。荐经——一再承受;兵燹 (冼 xiǎn),战火。
荒莱弗治——荒废难加整治
克殚(单dn)——能竭尽;勤勚(义yì),劳苦。
清约——节俭。
不曲狥(迅xùn粤音荀、顺,莞音信)——不将就时尚,时人的喜好。
贫窭(巨jù)——贫穷
不慕乎外——不期求份外的东西。
与物无忤——无得罪于人。
凉德——缺德。
适丁——正遇到 。乱离,骨肉分离,或离乡背井。
永乐庚子——永乐十八年(1420)。行在——帝王离京的住处,此处指南京。主事,官名,位于员外郎之后。
捐馆——死亡的代称,人死了,自然将家产房舍都抛弃。
安人——明清六品官之妻封安人
丈夫子——长大成人的儿子。
玧——版本此字原为与以上各字同一偏旁,由于打不出来,暂以此字代替。
(译文)王公名叫朝翼,他的先祖有从南雄县来旅居东莞县的人,因此安家在这里。祖父王舆,一生行善而未进入官场;父亲王仲杰,有办事的才能和气度,元朝至正年间,应征去惠州路作副官,颇有才干,以兄长伯昌亲自侍奉父母在家,到任期满归来,以全部家产让给伯昌,人们都认为他的行为高尚。
王公六岁的时候父亲逝世,当时兄长朝辅还年幼,依赖母亲颜氏教育。元朝晚年,乡县兵荒马乱,于是携带他们避乱在惠阳,母子相依为命,备尝艰苦,稍大一点更知道自我激励,但性格孝顺友爱,服事母亲与兄长没有违反礼教,惠阳的人士都赞美他。国朝平定岭南,才侍奉母亲兄长回归故里。先前的庐舍屡经战火,荒废成为瓦砾场,田地大多数被有势力的家族侵占,间或还有存在的,荒芜到难以整理。王公能够竭尽劳苦,以恢复旧时的样子,家庭渐渐富裕,而自己甘于淡泊白,能够克己励行,是别人难以做到的。待亲朋戚友以简单节俭,不扭曲自己的思想去追捧时尚,而改变自己的态度,所以无得罪人,乐于诉说别人的善行,未尝指责人的过错,人们以此称赞他。
曾对他的儿子王纶等人说:“我的先祖没有缺少仁义,但不幸很早成为孤儿,遭逢离乱,到处奔窜没有安宁的年月。如今你们饱食衣暖,是谁的力量呢?是朝廷的恩典,先祖的德行呀。你们应当勤俭和睦,以耕读为业,不要游荡懒惰自弃。”于是遣送王纶在县学校学习,其余的都给他们找了事情去做,家法整整有条,凡是官府需要办的事情未尝落后。王纶果然由永乐庚子(1420)科贡士进入太学,授予南京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官阶正六品,按法规得到封赏他的父母,近日钦授皇上敕书命令,才推恩封赏王公如他的官衔,到命令下达日,而王公已经离世。
原配周氏,有贤淑的德行,封为安人,长大成人儿子五个:长子即王纶,下面王纯、王纹、王綋、王玧;女儿三个,张某、赵镛、朱陈胄,都是他的女婿。男孙七人,女孙五人。公生于元朝至正丁酉(1357)十一月二十三日,逝世于今宣德四年(1429)二月二十日,寿龄七十三岁。卜定宣德五年(1430)闰十二月初十日,葬在大蓢祖坟的旁边。王纶恐怕王公的不为人知的德行无以表露于世,想通过铭记得以流传,准备世系履历,拜访我写铭。
我想古时候死亡的人,关键不在于铭的有或没有,在乎继承者是否得到优秀的人啊。王公世代有许多深厚的道德,多贤惠子孙,王纶正在官场上大展拳脚,政声日渐响亮,步步高升,王公宜获得褒奖尊崇,正不止于这样呀。但我与公同县,义不容辞,因此给他作序又加上铭,铭说:
王公这一生,早运而不行。壮年逢盛世,安然百事亨。
积福实多多,家庆开先河。皇恩得褒奖,光彩满山坡。
墓铭颂美德,千秋永不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