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李从敬墓志铭
(原文)公子讳恭,字从敬,姓李氏,世为凤阳定远人。①曾大父讳某,以子贵赠某官,大父讳信,国初以武功显,累官至辽东都司都指挥使,阶骠骑将军,追赠茂国公。父讳彬,袭职历守藩屏,②后由奉天靖难功封丰城侯,③逮捐馆,④赠茂国公,谥刚毅。母周氏,封茂国夫人,长兄某今袭爵为丰城侯。
从敬为刚毅公季子,生有至性,⑤事父母孝谨,处兄弟友爱,待宗族和睦,与人交诚而有信,定省暇以书史自娱,遇儒绅文士,辄虚心聆其讲论无少倦,若《武经七书》,⑥靡弗涉猎。⑦功勋宗戚家,岁时宴集,情意欢洽,未尝逾乎礼。或以急来告,必周之弗吝。
初,居刚毅公丧,哀毁骨立,⑧人多其孝。⑨配朱氏,有贤行,无子,以兄子某为后,一女,幼在室。将属纩,⑩执犹子鉞手曰:“我疾必不起,然死者理之常,所憾者,弗克致孝养于母,而敬事诸兄耳。”言讫翛然而逝,
闻者莫不嗟悼。洪武壬午十一月二十其生之辰,正统戊午七月二十八其终之日,得年才三十有七,卜于是月某日祔葬某山祖茔之次。
鉞先期以教谕马麟所为状来请铭。予惟从敬,虽生簪缨家,
知学敦礼,不事浮靡,孝友之行,人无闲言,可谓贤公子也。惜乎享年不永,是可哀也。铭曰:
毓秀勋阀兮,际夫盛时也。胡行之醇兮,而数之奇也。
痛若人之贤兮,而遽止于斯也。惟名之不泯兮,隧石有辞也。
注释:①凤阳——朱元璋出生地濠州,在洪武七年改为凤阳府,因地处凤凰山之南故名。定远,属下辖县。②藩屏——地方行省。③奉天靖难——明成祖朱棣以叔夺侄权率重兵攻入南京,美其名为“奉天靖难”。④捐馆——人死了自然把家产都抛下捐馆是死亡的代词。⑤至性——厚道。⑥《武经七书》——是北宋朝廷作为官书颁行的兵法丛书,它由《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著名兵书汇编而成。它是中国古代兵书的精华,是中国军事理论殿堂里的瑰宝。⑦靡弗涉猎——无不浏览(读书面广而不深入钻研)。⑧哀毁骨立——伤心过度以致瘦剩一把骨(形容瘦得不成样子)。⑨人多其孝——人赞他孝。多,称赞。⑩属纩(矿kuàng)——以新棉絮少许放到垂死者的鼻孔,试他有气没气。犹子——侄儿。
翛——同“倏”(叔shū),很快。祔(付fù)——祭名,葬在亲人墓边以享祭祀。
教谕——乡儒学主管。
簪缨——官宦世家,簪是固定官帽的头饰;缨是系官帽的丝带,作为官宦的代称。
数之奇(基jī)——运数不好。古人以双数为际遇幸运,单数为际遇不好
衋(细xì粤音色,此字由聿、百、百、皿四字组成)——悲伤。
显秩——大官。
(译文)公子名叫敬,姓李,世代是安徽凤阳府定远县人。曾祖父名叫某,以子做了官追赠某官,祖父名叫李信,国朝初期以武功进入官场,累计做官至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官阶骠骑将军,追赠茂国公。父亲名叫李彬,继承职务一向地方重臣,后来由于奉天靖难中建功封为丰城侯,死后,追赠茂国公,谥号刚毅。母周氏封为茂国夫人,长兄某如今袭爵为丰城侯。
李从敬为刚毅公最小的儿子,天性厚道,服侍父母孝顺谨慎,兄弟相处友爱,对待宗族和睦,与人交往忠诚而有信用,晨昏定省的闲暇以书史自娱,遇见鸿儒文士,都虚心聆听他的谈论,并无少少的疲倦,如《武经七书》,无不涉猎。功勋宗戚人家,岁时宴会相集,情意欢洽,未尝超越于礼。或有急事前来相告,必周济他不会吝啬。
当初,办理刚毅公丧期,因过度悲伤而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人多称赞他的孝义。原配妻子朱氏,有贤惠的德行,没有儿子,以兄长的儿子某作为后嗣,一女,年幼在家。从敬临死时,拉住侄子叫李鉞的手说:“我这病死定了,死是自然规律,遗憾的是不能尽孝道奉养母亲和敬待兄长而已。”说完就很快地死去,听闻的人无不嗟叹哀悼。洪武壬午(1402)十一月是他生之辰,正统戊午(1438)七月二十八是他终之日,得年才三十七岁,择在这月某日附葬某山祖坟的旁边。
李鉞先以教谕马麟所写的履历来请求铭文。我认为李从敬,虽然生长在显宦的家庭,知道学习热衷礼教,不去做浮华奢侈的事情,孝顺友爱的表现,人们没有闲言,可以说是贤德的公子呀。可惜享年不长久,真是可悲啊。铭说:
勋臣家族精英,际遇当今圣明。道德如此高尚,如何忽作流星?
痛惜贤人永逝,光辉就此而停。碑石流芳不泯,碑文千古长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