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淑人李氏墓志铭
(原文)燕山右卫指挥同知、合肥王胜之母淑人李氏,①生于故元庚子十二月初七日,卒于今宣德壬子八月二十三日,寿七十有三。将以是年九月十五日,与其父怀远公庸合葬江宁县凤栖乡之原。②胜衰絰持前进士武陵儒学教谕钟荆所为状,③泣而请铭。予嘉其孝义不可辞。
按状,淑人讳祥,其先宛平人,⑤父凤羽,母孙氏。淑人毓秀名门,性资慧淑,父教母范,闲习见闻,懿德夙成如古淑女,年及笄,⑥父母选所归,以公材武智略过人,遂妻之,⑦勤俭中度,⑧克和克顺,⑨闺门之内,雍雍如也。⑩洪武已卯,公预奉天征讨,
多建奇绩,淑人居北京,亦有乘城捍御功,
事定俱蒙赏赍,公进秩怀远将军、燕山右卫指挥同知,淑人亦受显封。
岁壬午,公终于官,淑人号恸几绝,丧葬无违礼,遂不茹荤、俭躬素,以化其下。综理家务,整整有条理,教子女慈而严,驭僮仆宽而恕,内外疏戚长幼,待之咸中礼节。初公征讨于外,
淑人虽在艰棘中,而糗补衣裘之供,
未尝乏绝,遇公早朝,则先妾媵具酒食以俟,
日以为常,居尝语胜曰:“我相尔父于艰危,本之以勤苦,将之以节俭,尔父克奋忠勇,积累功勋,致尔有今日。可不读书史、亲贤士大夫,奉公守法,图报圣恩,光于先德乎?”胜感激刻志问学,居官廉介,奉亲孝谨,淑人安于禄养者余三十年。
初得痰喘,胜饮其所吐痰,寻愈。今年某月复作,汤药罔效,胜夜则焚香吁天,愿减己算,以延其寿,然年迈疾痼,竟至弗起。丈夫子一,即胜,早嗣公职,有声缙绅中,
女三人:长妙贤,适本卫千户张勇之弟友;次智裕,适某卫指挥佥事刘信;次妙聚,适燕山之左卫指挥佥事刘贵,孙男三:浩、溟、澄,孙女四:莲、海、秀,贵。
於戏,淑人以闺中之秀,归于德门,克相其夫,成其子、兴其家,慈顺勤俭如此,宜天报之,备膺五福也。
铭曰:
繄淑人,德醇只。
克相夫,善教子。受显封,荣莫比。
膺寿龄,绥福履。庆方来,其未已。墓有铭,昭厥美。
注释:①合肥——县名,故城在今安徽合肥市。夏水暴涨,施水与肥水于此县合流,故名。淑人,明清制,正从三品及奉国夫人封淑人。②江宁——县名,隶属南京。③衰(催cuī)絰(蝶dié)——古代丧服。武宁,明清为常德郡治。④状——履历。⑤宛平——县名,明清为顺天府(北京)治,解放后并入北京市。⑥及笄——古代女子十五岁将头发梳上顶,其时可谈婚论嫁。笄(鸡jī),发簪。⑦遂妻之——因此就嫁给他。妻字作动词用,解作“嫁”。⑧勤俭中度——勤俭得宜。度,法制;中度即合法制。⑨克和克顺——克,能够。和顺,彼此融洽,你将我就。⑩雍雍——和谐的样子。如也,如,文言文用作后缀,表示性状。也,语气词。洪武已卯——实为建文元年(1399),朱元璋于洪武三十一年死,洪武纪年至1398年止,陈琏为尊者讳,以此称建文元年。
奉天之讨——详1465篇注
。⑬乘堵捍御功——朱棣是发动“奉天靖难”之人,亦受建文帝一方的围剿,说明双方争夺激烈之极。⑭岁壬午——永乐二十年(1422)。⑮征讨于外——指朱棣一派与建文帝朱允炆一派争斗。
糗(qǐu囚字上声,粤音丑)——干粮;补,修补衣物。
妾媵(应yīng)——小老婆与陪嫁丫环。(
饮其所吐痰——古人认知偏差,其心可嘉,其行不可取。
缙绅——详685篇注③。
戏——同“呜”,戏同“呼”,呜呼,感叹声。
备膺——得齐;五福,五福的第一福是“长寿”,第二福是“富贵”,第三福是“康宁”,第四福是“好德”,第五福是“善终”。
繄(医yī)古文语助词,无义。
德醇只——德醇,同“德纯”,道德高尚。只,古文语气词,犹如白话文中的啊、呀之类。
绥福履——安稳过日子。绥,安宁;人生经历叫履历;福履,幸福地过日子。
(译文)河北燕山右卫指挥同知、安徽合肥王胜之母淑人李氏,生于前元朝庚子(1360)年十二月初七日,死于宣德壬子(1432)年八月二十三日,寿龄七十三岁。将在这年九月十五日,与他的父亲怀远公王庸合葬在江宁县凤栖乡的高地上。王胜穿着丧服拿着前进士武陵儒学教谕钟荆所写的履历,哭着请求铭文。我赞赏他的孝心义不可辞。
按照履历,淑人名叫李祥,她的祖先是宛平县人,父亲李凤羽,母亲孙氏。淑人生长在名门,天生聪明善良,父母的循规蹈矩,言传身教,美德早养成如古代淑女。刚十五岁,父母为她选婿,以怀远公王庸有才能与武艺过人,于是嫁给他,勤俭得体,夫妻和顺,闺门之内,鸾凤和鸣呀。洪武已卯(1398)年,怀远公参预奉天靖难的征讨,建立许多奇绩,淑人居住在北京,亦有登上城墙捍卫抵御的功劳,事情安定都得到赏赐,怀远公进阶怀远将军、燕山右卫指挥同知,淑人亦受到显著的封赏。
壬午(1402)年,怀远公死在官任上,淑人哀号哭几乎死去,丧葬全依礼数进行。于是不再吃肉、带头俭省吃素,用来感化她下面的人。管理家务,井井有条理,教育子女怜惜而严格,使唤僮仆宽恕,内亲外戚无论长幼,对待他们都能够给予恰当的礼节。当初怀远公征战讨伐在外,淑人虽然处在困苦危难之中,而煮干粮缝补衣服的供应,未尝缺乏断绝,遇到怀远公早上上朝,就比侍妾先准备酒食等候,每日习以为常,平时曾对王胜说:“我帮助你父亲在艰苦危难之中,靠的就是勤与俭,你父能够奋不顾身,积累功勋,而致你有今日。可以不读书史、亲近贤人,奉公守法,图报圣恩,光大祖先的德行吗?”王胜感动,决心苦读,做官清廉耿介,侍奉亲人孝顺周到,淑人安心于俸禄赡养三十余年。
当初得痰喘病,王胜饮下她吐出来的痰,不久病就痊愈。今年某月重复发作,汤药无效,王胜就夜晚焚香吁天呼地,愿意减少自己的寿数,以延续她的寿命,但年迈病深,到底没的治。长大成人的儿子一个,即是王胜,早就继承怀远公的职务,在士大夫中有声誉,女儿三人:长女王妙贤,嫁本卫千户张勇的弟弟张友;次女王智裕,嫁本卫指挥佥事刘信;次女王妙聚,嫁燕山的左卫指挥佥事刘贵,男孙三个:王浩、王溟、王澄,孙女四人:王莲、王海、王秀,王贵。
哎,淑人以名门闺秀,嫁入礼义之门,能够帮助她的丈夫,成就她的儿子,振兴家业,善良勤俭到这样,宜于天酬劳她,全部获得五福呀。铭说:
李氏淑人性善良,相夫教子真有方。
恩受高封荣耀甚,五福临门寿而康。
喜庆源源比江水,碑铭颂德永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