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结 语
穴位特异性是针灸学的重大关键科学问题,关系到针灸腧穴理论的生死存亡。《针灸学》教科书中用“腧穴的主治特点和规律”来描述,其主治特点是“近治、远治、特定”,主治规律则是“分经、分部”。这两类观点均是从临床应用出发对“临床用穴现象”的描述,并不是对穴位科学内涵的描述,对于指导临床治疗有一定的意义,而对于阐明科学原理则仅仅是提供线索而已。
穴位具有局部效应,它表现在两方面:局部痛阈的变化和局部感觉敏感性及微循环的改变。前者涉及针灸产生的局部镇痛效应,其机制是针灸刺激激活粗的传入纤维通过脊髓的“闸门”控制系统发挥抑制疼痛的作用;后者发生在刺激穴位点方圆约3cm2范围内,通过轴突反射和背根反射机制,局部释放某些化学物质引起感觉致敏和微循环的改善,与启动局部组织的损伤修复有关。穴位的局部效应可以认为是特异性的一种存在形式。
每个穴位具有固有的生物学属性,取决于体表-体表、体表-内脏之间的共同节段性神经支配关系,即“单元”穴位(homotopic-acupoint)属性(由于穴位-靶器官联系局限在少数神经节段,故穴位以“单元”命名之,它只能与靶器官联系才存在)。这种联系构成了穴位“个性”的“特异性”效应基本要素,是临床选穴的重要依据。穴位的固有生物学属性与功能状态密切相关,是病理生理学过程在体表的一种反射性反应和改变。穴位所处区域比其固定的位置更重要,也就是说穴位与内脏或深部组织神经支配节段相同的体表区域相关,这也构成了“单元”穴位与组织、器官生物学联系的形态学基础和功能上的效应优势原则;它具有反映相应靶器官疾病的诊断作用和施加刺激对靶器官的调节和治疗作用。这种功能性联系表现为穴位的动态过程,即会因相应组织器官功能状态的不同而发生大小位置的变化,使其处于相对的“静息态”或“激活态(敏化)”,从而改变穴位“开/合”的一种可塑性变化。
穴位的有效性不是特异性,但目前多数“穴位特异性研究”均是选择几个穴位(组)或非穴位做对照研究,其获得的结论只是效应强弱的差异,与特异性并无关联(体表形态结构并不均衡,某些区域神经分布存在疏密度的差异,也就造成穴位间效应有“量”的不同而显现出差异的“优效性”)。“特异性”具有排他性,是指穴位间固有效应“质”的不同(如效应的有无,效应的增强或减弱,促进或抑制),而不是效应“量”的差异。针刺手法或刺激强弱的不同改变不了这种特异性作用的“质”。忽略了穴位固有属性的“特异性”研究达不到阐述效应特征和规律的目的!而且,过于强调穴位的特异性作用也有悖于针灸优势病种贫乏的现实。
穴位的另一个生物学属性为穴位的“集元”(heterotopic-acupoint)特性,它与穴位的节段性神经支配关系完全相悖,是广泛分布的一种作用形式(由于“非节段”神经联系远多于“穴位-靶器官”的节段性神经支配关系,穴位也因此众多,故以“集元”概念命名之)。“集元”穴在功能上与“单元”穴的效应明显不同或相反——但它仍然是穴位本态的一种重要属性和基本特征!“集元”穴位具有广谱的“共性”效应,“单元”穴位具有固有的特异“个性”和广谱的非特异“共性”双重效应。当然,不联系到具体的靶器官,就没有“单元”穴位的存在。
简言之,“穴位”就是在病理状态下能与相应靶器官(如深部组织或内脏)通过“单元”或“集元”的结构联系发生交互对话(cross-talk),发挥“个性”和(或)“共性”效应的体表位域。换句话说,“穴位”也是与靶器官发生纠缠(entanglement)不可或缺的另一端!
应该说穴位的“广谱性”效应才是针灸效应的主要特征,它可能是针灸类技术区别于任何其他临床治疗方法——尤其是基于“对抗”原则的西医药物——的根本特性。针灸对神经内分泌系统的调节作用和针灸触发的神经-免疫系统功能反应就与针灸触发的广谱反应系统有关。辨识针灸效应的“广谱性”特征,并非降低了针灸学的“科学性”。实际上,如果体表刺激过于特异则生物体是无法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的,进化的过程必须限定体表刺激产生的过度特异性效应,而仅仅将其维持在“适宜的对内环境稳态有限调节”的程度,如果针灸的效应具有如药物般的针对性和强度,则生命是无法躲过“自然法则”的,这正是“生命”的高度“智慧”!而针灸学则正是对这种生命智慧的临床应用。或许这也正是“针道自然”的真实内涵。
基于针灸效应的“广谱性”特征,用系统生物学的理念与方法技术去研究针灸是最符合针灸效应的整体调节作用特征的,系统生物学很有希望成为能给针灸研究带来重大突破的一把利器,我们应抓住目前系统生物学与系统生物医学蓬勃发展的良好契机,为科学揭示针灸作用原理及其效应机制,提高针灸临床疗效,使其早日进入世界主流医学殿堂、更好地造福于人类的健康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