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鐃歌鼓吹曲[幷序]

唐鐃歌鼓吹曲[幷序]

《序》稱“盜取古書文句,聊以自娛”,此於鐃歌已有說明。更聞吳訥[127]之說曰:

《周禮·大司樂》曰:王師大獻,則令奏愷樂;〔按“愷”一作“凱”,下同。〕《大司馬》曰:師有功,則愷樂獻于社。鄭康成[128]云:兵樂曰愷,獻功之樂也,是則軍禮之有愷樂,其來尙矣。若夫鼓吹、鐃歌、橫吹之名,則起於漢。崔豹[129]《古今注》云: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燕羣臣,《短img鐃歌》,乃鼓吹之一章,亦以錫有功,是則鐃歌與橫吹,得通名為鼓吹曲,但所用異爾。漢有《朱鷺》等二十二曲,列於鼓吹,謂之鐃歌,又有《橫吹曲》二十八解,然辭多不傳。曹魏嘗改漢《鐃歌》為十二曲,而辭率矯誕。厥後柳宗元進《唐鐃歌》,洪武中宋濂擬《宋鼓吹》,雖如魏之曲數,而辭義殆過之矣。

訥說見《文章辨體》[130]二十四論。鐃如鈴,無舌有秉。〔按“秉”與“柄”同。〕或曰:鐃,小鉦也,軍法:卒長執鐃,訥文敍述甚明。惟鐃歌與鼓吹曲,本為二事,子厚倂為一談題此篇,蓋意在集古來愷樂之大成云爾。

查愼行[131]《得樹樓雜鈔》云:

柳子厚《鐃歌鼓吹序》云:“今考《漢曲》十二篇”,童宗說注[132]:“一《朱鷺》,二《思悲翁》,三《艾如張》,四《上之回》,五《翁離》,六《戰城南》,七《巫山高》,八《上陵》,九《將進酒》,十《有所思》,十一《芳樹》,十二《上邪》。”愚按:此外尙有《君馬黃》、《雉子斑》、《臨高臺》、《釣竿》等曲,豈其不入《鐃歌》,故不列十二篇之目耶?

釗案:右引吳訥之說,漢《鐃歌》原有二十三回,子厚今所謂《漢曲》十二篇者,應是曹魏改訂之數。依漢原曲,《君馬黃》、《雉子斑》等曲,可能掃數列入。須知漢曲與魏曲異,蓋魏曲有十四篇,又內容功德具,較之漢曲,數旣不符,又漢歌詞,並不明紀功德,分明是兩事。以知子厚所稱《漢曲》十二篇,是由曹魏所改訂,因而排除漢原有歌詞如《君馬黃》等在外,此或可作對查夏重之答案。

訢[133]田圻:“訢”應作“坼”,恥格切,裂也。或作“斥”,蔣之翹[134]云:以後題有“斥東土”較之,作“斥”字是。

斮梟鷔:鷔,不祥鳥名,從“鳥”不從“馬”。

img猛:字書無“img”字,或謂當作“img”,音暴,強侵也,《周禮》有“司虣氏”[135]。《爾雅》:贙有力,《注》:出西海大秦國,似狗,多力。鉉[136]云:“贙”恐誤作“img”。

怒鷇麛:鷇,鳥子生須哺者,麛,鹿子。鷇、麛以喩王世充、竇建德。

鉤喙決前鉅趯傍:鉤喙者,如鉤之喙,“鉅”一作“距”,足距也,“趯”音惕,跳也,謂喙決於前,距跳於傍也。

翾不可當:翾,小飛貌。

披攘蒙霿:披攘,曹植《漢高帝贊》[137]:“朱斾旣抗,九野披攘”,劉禹錫《廣禪師碑銘》:“章武皇帝披攘經營,凡四十年”,子厚《憎王孫文》,亦用此二字,謂分散也。“霿”與“霧”同。《評事柳君墓誌》[138]:“永安披攘,薦仍于兵”,此謂永安人民,分崩離散,而且頻罹兵禍也。字用作動詞或形容詞均可,義皆不外分散。

苞枿img矣:枿,《爾雅》:烈,枿餘也,謂木斫髡而復生也,《說文》:伐木餘也。字書無“img”字,惟《玉篇[139]·黑部》有“img”字,恐誤以“隊”為“對”。邵熊直音“img”作“隊”,注:草木盛貌。[140]

澶漫萬里:澶漫,大水貌,杜詩:“澶漫山東二百州”[141],謂散遠也。《莊子》:“澶漫為樂”[142],澶音憚,漫,莫半切。《漢書·司馬相如傳上》“案衍壇曼”[143],《注》:寬廣貌,即澶漫之微變,《選·洞簫賦》[144]:“彌望儻莽”,亦同。案衍,司馬彪[145]曰:窊下也。

睢盱萬狀乖,咿嗢九譯重:睢盱,質樸貌,王延壽賦[146]:“鴻荒朴略,厥狀睢盱”,揚雄《劇秦美新》:“權輿天地未祛,睢睢盱盱”,蓋元氣未判、或太朴未雕,皆謂之睢盱。咿嗢或作嗢咿,語言不明貌,韓愈《赤藤杖歌》:“滇王掃宮邀使者,跪進再拜語嗢咿”,至宋王逢《聞彈白翎雀引》[147]:“前驅屈盧從繁弱,睢盱嗢咿萬狀錯”,則綜“睢盱”、“嗢咿”而合用之,蓋以子厚《鐃歌》為藍本也。屈盧,矛名,繁弱,弓名。

郭茂倩[148]曰:

此諸曲史書不載,疑子厚私作而未嘗奏,或雖奏而未嘗用,故不被於歌,如何承天[149]之造《宋曲》云。

說亦近理。胡應麟[150]曰:

退之《琴操》,子厚《鼓吹》,銳意復古,亦甚勤矣,然《琴操》於文王列聖,得其意不得其辭,《鼓吹》於鐃歌諸曲,得其調不得其韻,其猶在晉人下乎!

《鼓吹》何以必須得鐃歌之韻,方為合拍,理甚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