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稱李致用〔景儉〕作《〈孟子〉評》,書不傳,今無可考,不知所評何若。尋首為《孟子》作注者,乃後漢趙岐臺卿,其序云:“軻戰國時,以儒術干諸侯,退與公孫丑、萬章之徒,難疑答問,著書七篇”,晁公武非之云:

按韓愈以此書為弟子所彙集,與岐之言不同。今考其書,載孟子所見諸侯皆稱諡,如齊宣王、梁惠王、梁襄王、滕定公、滕文公、魯平公是也。夫死然後有諡,軻無恙時,所見諸侯,不應即稱諡。且惠王元年至平公之卒,凡七十七年,軻始見惠王,王目之曰叟,必已老矣,決不見平公之卒也,後人追為之明矣,則岐之言非也。

凡此皆祇涉《孟子》之作者為誰。至彈其學術,則始於荀卿,卿以軻為飾邪說,文姦言,與墨翟、惠施同詆,王充《刺孟》[137],所詆尤篤。逮宋有馮休著《删孟》二卷,司馬光《疑孟》一卷,獨唐之李景儉《〈孟子〉評》則無稱焉,或景儉初為提綱,未及成書,抑成書而未及公諸世歟?

子厚云:“致用之志,以明道也,非以摭《孟子》,蓋求諸中而表乎世焉爾”,此其左袒致用甚明,韓退之亦於《孟子》有所致疑,一時韓、柳都對《孟》無好感,李、韋者流,又同聲附和,則唐代之經術流風可想。

子厚《與韋中立論師道書》,有“參之《孟》、《荀》以暢其支”一語,則似於《孟》並非無取,然此之有取於《孟》,特囿於文辭而言耳,與致用所為評《孟》無涉,不可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