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25年08月10日
三
子厚與元饒州論政理,謂免貧病者而不益富者稅,乘理政之後,誠非如此不可,若乘弊政之後,將萬萬做不到。由是言之,處理政與處弊政,固截然不同道矣,惟眎民亦然。
子厚草《眎民》詩,而標榜房、杜,以為治世言之者也,〔按子厚所謂“理政”,本猶言治政。〕若夫亂世,似房、杜無所用之。《易》占鼎新,亦占革故,革故在鼎新前斯順,鼎新在革故前乃亂;[168]蓋鼎新必有基礎,方能按部前進,基礎不具,而漫以太平之道施之,是猶治絲而棼,亂且益甚,房、杜之治,亦復如是。
農、末相競,〔末謂商。〕亂象也,古來無存農去末之法,倘其能之,豈不大治?貧富相齧,亦亂象也,古來無絶富維貧之方,倘有之也,豈不大治?夫大治云者,非眞大治也,亦使人見到由此而獲大治之軌迹而已;房云、杜云,乃循此軌迹而臻上理之動力,軌迹不具,動力無所於用。
嘗試論之,貞觀盛時,亦差得農末、貧富相與質劑之苟安而已,說不上一農末、均貧富之治平勝概。房、杜出而承其流,偷安一時,不久均衡一失,社會復亂,由是貞觀一降而為開元,再降而為大曆,三降而為天復,以底於亡。由是以知:國家不達到農末一、貧富均之一境,外無長治久安之局,內無一流靡間之方。惟房與杜,不為民路,《眎民》一詩,子厚信為徒作。一千年後,天下通士,始得開眼一讀,曷勝浩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