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巽上人者,即重巽也,重巽居永州龍興寺,因與子厚交好,子厚有《酬巽上人贈新茶》詩,及《題巽公院五詠》,此可見兩人契合非淺。

子厚自幼好佛,並不等於信佛,求其道三十年而未得,自不足言信仰。蓋佛逝久矣,言不可得而聞,惟有求之於書,而書又不可無師而通也,於是達者為重。今其言曰:“上人窮其書,得其言,論其意,推而大之,逾萬言而不煩,總而括之,立片辭而不遺”,是知子厚之有得於上人,為上人之能窮書而立言也。書窮矣,言得矣,乃開始而有所信,由是子厚信佛,己所設置之局限彌大。局限者何?儒書也,必佛之言有符於儒書,而始認為可信也。夫子厚之於儒書,又非全信之而不疑,使書中有不益世用,或不合中道者,子厚仍自不信,當然唯佛亦然。或曰:佛之為教,根本即以不益世用,抑不合中道而得名,子厚今以佛之所無者而求於佛,豈非與緣木求魚相類?曰:是大不然,如《送僧浩初序》所云:“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閒安者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也,則舍是其焉從?”是謂此數義也,得之於儒者多偽,不如得之於佛者多眞,於是不得不迫使子厚援佛以濟儒,凡子厚之所以信佛,不過如此,此與世之所謂佞佛如孟常州輩,相去何啻萬里?巽上人者,能輔子厚獲躋上述“不愛官”云云諸旨,故子厚宗重之。《巽公院五詠》之一《曲講堂》云:

寂滅本非斷,文字安可離?曲堂何為設?高士方在斯,聖默寄言宣,分別乃無知。趣中即空假,名相與誰期?願言絶聞視,忘意聊思惟。

子厚之所為與巽師契合,有如斯境,而亦止於斯境。明末有李長祥[68]者,妄訾子厚,謂其以佛加於仲尼之上,眞是謬論。

鄭中書者,鄭絪也,憲宗即位,遷中書舍人,旋拜中書侍郎,與杜黃裳同秉政。孟常州者,孟簡也,簡字幾道,以言佛與韓退之相近,元和中拜諫議大夫,以悻直出為常州刺史,末路殊躁急,佞佛過甚,為時所譏[69],嘗與劉伯芻、歸登、蕭俛,譯次梵音。

子厚叔公綽,拜御史中丞,李吉甫當國,為湖南觀察使,故曰今連帥中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