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吾嘗流連詠歎於子厚《伊尹五就桀贊》一文，其所為贊曰：“彼伊尹聖人也，聖人出於天下，不夏、商其心，心乎生民而已”，此心乎生民云者，即吾所標人民本位思想。吾又嘗怪伊尹此一思想，在後來賞歎子厚《五就桀贊》諸文人中，都從來不生根蒂，而祇認為子厚欲釋其從二王之罪，如蘇子瞻；或從而憐子厚之志，如陳子兼[56]而已，甚矣！“吾觀聖人之急生人”，其用心之不易為人所諒察，至如此之久也。

吾人旣探索到伊尹中心思想，於焉應用於子厚他弔古文，凡有難題，咸得迎刃而解。如《舜禹之事》，晏同叔疑為贋作，實則此作不可能贋，何以故？以其中所含民本思想，不可能移植於韋籌一流人之腔子故。於是柳、呂之間，察其所不足於諸葛亮之為人，可得以一語斷定焉曰：亮不解心乎生民，而蜀、魏其心，因而功業不越鼎足一步，凡亮之所以不如伊尹，其癥結在此，杜甫《丞相祠堂》詩云：“伯仲之間見伊呂” [57]，眞楊升菴所謂“勢利他語”[58]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