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貢士沈起書

答貢士沈起書

沈起不詳何人,要為當時文士之一。貞元末造,京師苟安,四傑之風早衰,古文之興乍起,文流宴集,不少討論,以“興化里蕭氏之廬”推之,其間投贈相娛,盛概可想。文中所謂“古今相變之道,質文相生之本,高下、豐約之所自,長短、大小之所出”云云,應是爾時商討頻繁、意見難齊之處。即此區區小簡,可以窺見中唐一時風氣,而亦適在永貞政變山雨欲來之時,子厚文體有變,亦肇於此。

沈起來函,似遣蒼頭專程齎來,而來使即寄頓子厚宅中,守候覆柬,此觀於書中“特枉將命”,及“輒奉草具,以備還答”等語而可信。草具,惡食,《段太尉逸事狀》中:“請假設草具”,即用此二字,字本史遷,人所習用,謂趁使者進食之頃,乘間具覆也。

周益公[20]《答周中顯[21]書》,有如下數語:

足下文如是之富,德如是之謙,苟布露於聞人,必有當惠施、鐘期[22]之位,膺東阿、昭明[23]之任者矣。此之不求,而詭僕以一言,無乃身勤而事左,博施而狹望耶?

中如“當惠施、鐘期之位,膺東阿、昭明之任”,顯錄子厚此書語句,一字不易,知益公寢饋[24]柳文,間有流露於不自覺者矣。釗案:以“興化里蕭氏之廬”,及“東阿、昭明之任”二語,相聯考慮,則知中唐文風,大有周末處士橫議[25]、及漢末甘陵南北部[26],兼學與政擇地會談氣象,以東阿為曹子建,昭明為梁蕭統,其人都不媿為風流領袖也。甚至近代匈牙利裴多斐俱樂部[27]之澆風,亦未必無之,良非過言,惜迄今無人蒐討[28]及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