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鶉堂筆記·記〈河東集〉》云:

啖助云:公羊子言,樂道堯、舜之道,以擬後聖,《春秋》用二帝三王[18]法,不壹守周典明矣。子厚學《春秋》於陸淳,淳之學本於啖助,故云見聖人之道,與堯、舜合,不惟文、武、周公之志,獨取其法,而《陸淳墓表》云:以堯、舜為的,以文、武為首,以周公為翼,而他文亦曰:理不一,斷於古書老生,直趣堯、舜大道,〔語本《與楊憑書》。〕其淵源本於此也。

啖助之學,不喜《左氏》,故子厚喜《穀梁》,作《非〈國語〉》。

右所記殊簡略。尋《春秋》之學,必以堯、舜為的者,質而言之,則中唐墳典已微,而堯、舜時代渺遠,不難以空言擬定其道,使人無從翻駁。啖、陸及柳如此號召,排抑《左氏》,墨守《公》、《穀》,此無非圖以學術革命手段,移於政治,關天下人之口而奪之氣,徐以己派所訂制度,號稱堯、舜大道,以從事澈底改革也。此表面宗經,裏面直帶緯學意趣,與西漢今文家言,隱有桴鼓之應。桐城諸子,當然不解此誼,而依類察跡,薑塢[19]所述,卻相距不遠,可見子厚諸家,當時所立名義之大,足以統攝眾流,共趨尾閭而不自覺,千載以下,佔畢[20]小儒,潛被影響,而彌形自然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