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宜備兩種態度

讀書宜備兩種態度

眞讀書人讀書,宜備兩種態度,所謂兩種態度,一認眞讀,與一隨意讀是也。吾觀許顥[69]《彥周詩話》載兩則如下:

一、古人文章,不可輕易,反復熟讀,加意思索,庶幾其見之。東坡《送安惇落第》詩云:故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僕嘗以此語銘座右而書諸紳也。東坡在海外,方盛稱柳柳州詩,後嘗有人得罪過海,見黎子雲秀才說,海外絶無書,適渠家有柳文,東坡日夕玩味。嗟乎!雖東坡觀書,亦須著意窮硏,方見用心處耶?

二、柳柳州詩,東坡云:在陶彭澤下,韋蘇州上,若《晨詣超師院讀禪經》詩,即此語是公論也。

東坡是絶頂聰明人,書細細讀,及陶淵明不求甚解之讀法,兩俱可用,而且此老一生,兩法俱相互用之,吾讀右二條所感,即是如此。

東坡至海外,隨身帶陶、柳二部詩去,柳文則就地取材,如右云云。書旣如此難得,讀時惟整、散相間應用,庶可解除此一困難。

佛經,唐人往往將他當道書讀,所謂當道書讀者,即指隨時隨地、任意瀏覽而言,如元微之詩:閒讀道書慵未起,水晶簾下看梳頭是也。若如柳州《晨詣超師院讀禪經》,則是其他一種認眞讀法,即以法之名相而言,二者亦顯然異趣。曩者釋、道不分,可算將釋看得極輕,幾乎其中不含多少佛旨,例如宮人爲尼,於此不曰宮人學佛,而曰宮人入道,恍若女流學不上佛然,事極可笑。雖柳詩“道人庭宇靜”云云,超師亦可混稱道人,但一涉及經文,則又曰禪、曰佛,象旣尊崇,語相與鄭重而出之,恍又去道不啻萬里。佛與道界限不清如此,不審東坡一流人能下轉語否?夫如是,吾欲无言。〔釗案:本編下部卷十二《韋柳》下第三段,詳論子瞻“陶下韋上”句,及子厚《晨詣超師院》詩,可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