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末流如吳仲倫,心胸開闊,較之方靈皋[127]何止上下牀之別?靈皋恨柳刺骨,而仲倫則於柳多方講求,時有稱道,甚且子厚自創之特殊字眼,亦不恤再三引用,不避人指目。即如“為作”二字,仲倫在《與程子香[128]書》中,連用兩次如下:

一自子厚、介甫入者,長於幽邈,然慮其多為作而晦且詭也。

二《茗柯集》[129]有為作,然淵雅近西京。

此兩用“為作”字,都不失子厚所持意義,其指斥張皋文有為作,尤顯見桐城、陽湖之分界處。

仲倫論文,大抵以司馬子長、韓退之為第一列,柳子厚、王介甫為第二列,歸熙甫[130]、方靈皋為第三列,雖仍抑柳於韓之下,然在桐城系統中,能維持韓、柳對峙局面,已屬不可多得,至將祖師方靈皋貶入最下層,胸中涇渭,尤釐然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