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復杜溫夫書》:“吾雖少為文,不能自雕斵,引筆行墨,快意累累,意盡便止。”宋末有劉辰翁亦言:“今人高韓文,亦其自稱道特甚,在唐人眾多中最甚達者,若循其意之所欲言,言適盡,意亦不過如時而止耳。〔語見《答劉英伯書》。〕”此兩家皆以意盡言止為文章最高丰格,顧辰翁不以此美柳,而以美韓,殊不知韓文泥沙俱下,往往氣盛而言未必宜,與柳州於史公峻潔有深造者,直不可同日而語。非惟此也,辰翁於同一《答劉英伯書》中,忽謂:“柳子厚、黃魯直說文最上,行文最澀。”夫行文而澀云者,易而言之,則辭不達,辭不達,亦可謂意不盡。辰翁如此立說,以文事而論,直軒韓而輊柳,無端而提與黃魯直並論,更不恤輊之輊已。此種蚍蜉撼大樹之謬論,究於大樹何損?吾之所為標出意不盡者,蓋別有其用意在。

桐城派之崇歸體者,主張言止而意不盡,惟此之意不盡,在言止後,劉辰翁所謂不達,猶言意未盡,在言止前,歸體務徐紆以為妍,辰翁指囁嚅而難吐,一則太過,一則不及,過與不及,厥弊惟均。

本編別有《劉辰翁視柳文》一首,可參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