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蘇斅元〔時學〕[8]《爻山筆話》卷六云:

嘗讀柳子書而為之慨然。當柳子為永州司馬,而薛存義為零陵縣令,其為尊卑也僅矣,而柳子《送存義序》,視之猶僕隸然,且言“賞以酒肉而重之以辭”,則與《孟子》所言“嘑爾而與”者[9]曷異焉?顧當時之人,未聞以是為愧恥者何歟?豈尊卑之分固宜然歟?抑習於傲慢之風,亦恬而不為怪歟?

吾嘗讀子厚《答杜溫夫書》,至引《孟子》“余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而已矣”[10]兩語,以為太使受言者難堪,非交友應出之道,今蘇君於《送薛存義序》下一“賞”字亦云然,殊不知二者迥不相類。尋南朝人“宴”、“賞”二字平列,《江斅傳》[11]稱:“斅為丹陽丞時,袁粲為尹,數與宴賞,留連日夜”,此宴即賞也,賞亦即宴,兩字了無區別。夫子厚為司馬,而存義為縣令,此之連誼,與袁粲之於江斅適同,從而日夕留連,言“宴以酒肉”可,言“賞以酒肉”自無不可。此在通人之眼光,確乎如是,若以今諺“賞飯吃”相衡,則語帶侮辱,其恥難忍,然非所論於子厚、存義間之誼分。吾想存義亦解人者流,故子厚設詞,漫無顧藉[12]乃爾,惜乎此義為爻山所不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