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溫與八司馬之連誼,談者每繳繞不清,偶閱辛文房《唐才子傳》[1],敘溫頗明白,因錄存如左:

溫字和叔,河中人,初從陸淳治《春秋》,梁肅為文章。貞元十四年,李隨榜及第,中宏辭,與王叔文厚善,驟遷左拾遺,除侍御史。使吐蕃,留不得遣,彌年溫在絶域,常自悲惋。元和元年還,進戶部員外郎,與竇羣、羊士諤相愛。羣為中丞,薦溫為御史,宰相李吉甫持久不報,會吉甫病,夜召術士,羣等因奏之,事見《羣傳》。上怒,貶筠州,再貶道州刺史,詔徙衡州,卒官所。溫藻翰精贍,一時流輩咸推尙,性險躁譎怪而好利,今有《集》十卷,行於世。[2]

就此,有數義可舉:

一、溫初得王叔文之力敘官,但叔文敗,溫未累及,當然名不在八司馬之列。

二、溫官累進至戶部員外郎,因忤李吉甫而被貶,全與王叔文案無涉。

三、溫與羊士諤友善,《才子傳》敘諤事[3],可參證如下:

士諤,貞元元年禮部侍郎鮑防下進士,順宗時累至宣歙巡官,王叔文所惡,貶汀州寧化尉。元和初,宰相李吉甫知獎,擢為監察御史,掌制誥。後以與竇羣、呂溫等,誣論宰執,出為資州刺史。士諤工詩,造妙《梁選》[4],作皆典重,早歲嘗遊女几山,有卜築之志,勳名相迫,不遂初心,有詩集行於世。

四、羊士諤為叔文所惡,溫以叔文黨翻與交好,且比周訐參宰執,此舉在溫殊可議,可見溫平生行事,黨性不重。士諤事見於《順宗實錄》者如下:

六月乙亥,貶宣州巡官羊士諤為汀州寧化縣尉。士諤性傾躁,時以公事至京,遇叔文用事,朋黨相煽,頗不能平,公言其非。叔文聞之怒,欲下詔斬之,執誼不可,則令杖殺之,執誼又以為不可,遂貶焉,由是叔文始大惡執誼。

五、溫元和六年卒於官,一生行事,皆子厚所親見,而子厚於溫友誼,久而愈摯,可見世論溫“性險躁譎怪而好利”云云,皆不足信,其訐奏李吉甫事,必別有理由,足資解釋。

六、《舊書·呂渭傳》:“三年,〔元和三年。〕吉甫為中官所惡,將出鎭揚州,溫欲乘其有間傾之”,溫是一富於策略之豪士,不知此一著之用意何若。此子厚諒必知之,且知之而並不以為非。

七、《才子傳》載:呂巖字洞賓,京兆人,禮部侍郎呂渭之孫也,渭,溫父,事甚有趣。巖有詩云:白酒釀來因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又云:三入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